第259章 好人与恶人
连云寨方经历了一场寨主背叛、官府围剿的危机, 下面的寨众不知内情，容易恐慌，余下六位当家当然不好同时离开。
六位当家只戚少商在夏祈音面前不易落于下风, 劳穴光和阮明正都不是夏祈音的对手。然二人一武一文配合默契, 又是连云寨的创立者, 留在寨中稳定人心却非常适合。
五寨主管仲一善于驱狼, 但又不可能驱使狼群千里追踪，相较而言三寨主穆鸠平和六寨主勾青峰比管仲一更适合跟随戚少商下山追捕叛徒。故，戚少商与诸位当家商议后，决定由他和穆鸠平、勾青峰点了二十弟子下山。
令穆鸠平带弟子们在城外相侯，戚少商带着勾青峰前往沧州城与夏祈音汇合。戚少商一入神仙居，便有一红衣女子上前相迎。
见到眼前的女子，戚少商略有些意外：“盈夏姑娘？”
“戚公子！”盈夏微笑道, “抱歉, 应该是戚寨主才对。小女子奉命来迎戚寨主，两位里面请。”
戚少商略有些尴尬，他曾隐藏身份在汴京走动, 结识了那会儿尚未从良的李师师，盈夏因与李师师交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戚少商容貌英俊, 气质出众，又是好姐妹入幕之宾, 盈夏一眼便认出来了。只没想到她家老板的客人竟然就是好姐妹的前情郎。
“多谢！”
戚少商随盈夏进了二楼的包间, 就见到夏祈音正坐在窗边的茶几前与一年轻男子对饮。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茶几, 身体微微前倾低声密语。不知说了什么事情, 两人笑得十分开心。
及笄年华的少女, 英俊多情的青年侠士, 如此亲密的姿态, 任谁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扰。戚少商下意识地回首看向盈夏，盈夏却神色如常地引二人入内。
夏祈音闻声起身道：“戚寨主、勾寨主，请容我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友陆小凤。”
“戚寨主，勾寨主，久仰大名！”陆小凤抱拳道。
陆小凤回身，戚少商看到他那两撇极具个人特色的小胡子便知道自己误会了。陆小凤和楚留香在江湖上是出名的风流，但也是有名的君子。夏祈音与他们相识时，尚在幼年。江湖浪子也有江湖浪子的底线，在陆小凤和楚留香眼中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妹妹，但不会是情人。
“我等对陆大侠才是久仰大名！”戚少商笑着回礼道。
陆小凤又觉得这些官面话委实无趣，哈哈一笑道：“戚寨主和勾寨主是喝茶还是喝酒？”
陆小凤神色中总是带着一股子风流恣意，让人见了就忍不住会放松下来。
戚少商这才留意到夏祈音和陆小凤坐的茶几前分别放着一壶酒和一壶茶。感情这两人凭几对饮，却是一个喝酒一个饮茶。
“戚寨主和勾寨主是大人了，大人自然是喝酒了。”夏祈音笑着站起身，要去提酒壶，盈夏已经先一步提起酒壶倒酒。
桌上有四色凉菜都没有动过筷，盈夏这边倒酒，那边小二已经开始上热菜。
见陆小凤端起自己的酒杯坐到了八仙桌上，戚少商撩起衣摆在他对面坐下。
勾青峰跟着他入座，才略有些疑惑道：“我们不出发吗？”
“不及，还要等一个人。”夏祈音道。
“等一个人？”勾青峰不明白，“难道没有这个人，我们就抓不了叛徒？”
“那倒不是！”夏祈音坦诚道，“他是我的一位长辈，求到我头上，我总不能不给个面子。”
闻言，陆小凤有些意外：“什么要求？”
在陆小凤的印象中，可以让夏祈音以长辈相待的只有两种：一种是如范仲淹、包拯、帅风旗这样的文官典范，另一种是如燕十三、燕南天、邀月、怜星这样的绝顶高手。
陆小凤想不到这两类人怎么会与她要追捕的金国刺客有关系。
“他希望可以亲手捉拿天剑绝刀归案。”
“他与天剑绝刀有仇？这种要求，以你的脾气一般来说不会答应才是。”陆小凤道。
“他是沧州大牢的镇狱将军，本是官门的人，在自己休假时愿意帮忙缉捕犯人有什么问题？他是天底下最了解天剑绝刀的人，又答应了不会用私刑，尽量生擒将犯人治罪。”夏祈音说着看了戚少商和勾青峰一眼，“这种可以减少伤亡，又可以偿人心愿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拒绝呢！”
戚少商皱了皱眉，总觉得夏祈音这是话里有话。
陆小凤不解道：“他与天剑绝刀是仇人，你相信他生擒的话？”
“我相信，因为他既恨不得亲手杀死时正冲、时正锋，又是天下间对时正冲、时正锋最下不了手的人。”
勾青峰不明白：“对自己的仇人怎么会下不去手呢？”
“若现在孟有威站在你面前，你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他吗？”
勾青峰怒道：“有什么不忍，他杀了八弟。”
马掌柜与孟有威、游天龙一样自行离开了，可他死了。因为他死了，老兄弟们自然不愿意将他往不好的方向想，普遍认为马掌柜发现孟有威和游天龙悄然离开，觉得有异追出去后被灭口。
“游天龙呢？”
勾青峰略有些犹豫。
游天龙并没有参与杀死马掌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孟有威走。可他往昔就和孟有威要好，受其蛊惑也不一定。相较于孟有威，游天龙武功排名落后，人品却比孟有威可信的多。对于游天龙，若非听他亲口承认背叛，勾青峰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下这个手。
“所以你要等的这个人与天剑绝刀是兄弟，是销声匿迹多年的天枪时震冬？”
勾青峰好奇道：“大哥知道此人？”
“天枪天剑绝刀三兄弟原并称岭南三侠，后天剑绝刀杀父杀母杀师成了岭南双恶，他们的大哥天枪时震冬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戚少商叹道，“没想到天枪竟然进了官门，怪道江湖上失了踪迹。”
“进了官门有什么不好？不管是入朝为官还是江湖逍遥都是个人选择，外人不必评判。我们可以评判的不是这个人是做个江湖浪子还是当个朝廷命官，而是这个人当的是好官还是恶官，是江湖大侠还是朝廷通缉犯。”
“那夏姑娘是好官，还是大侠？”戚少商道。
“多承戚寨主夸赞，不管是好官还是大侠与我区别不大。”夏祈音眨了眨眼道，“好官、大侠终归是好人。”
“你是好人？”勾青峰瞪大了眼睛。
绿林道上对于夏祈音的传说一个比一个可怕，这样一个人竟然说自己是好人。
“她自然是好人。”陆小凤捏着酒杯笑道，“只要你走到街上，随意拦下一个百姓，问她神仙会的会长是不是好人，但凡知道她的人都会告诉你，她是个好人。”
戚少商笑了。
陆小凤的话颇有意思，他特意说了百姓却不说随意一个人。因为在场的人明白，夏祈音或许是普通百姓的守护神，然她也是许多人的眼中钉。
早年夏祈音对土匪下手，只绿林将她妖魔化。可随着她旗帜鲜明的站在赵昉身边，着手算计江湖，又得罪了许多朝中文武和江湖人。夏州一役，夏祈音只作为赵昉的护卫出现，没有直接插手战事，依旧成了辽金最忌惮之人。
夏祈音身上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不管得罪什么人，都无所畏惧。
夏祈音无疑是个好人，可她这个好人却又不是传统认知上的好人，她太有棱角了。她是个精于算计，也可以面不改色杀人的人。
戚少商对夏祈音的第一感觉就是极致的冷静，看似情绪波动极大，内心却总能有条不紊的谋划一切。简单的说，夏祈音是一个喜怒哀乐鲜明，情绪却不轻易入心左右心绪的人。
上菜的动静打断了戚少商的思绪，有陆小凤在，你永远不怕冷场。何况夏祈音和戚少商也不是会冷场的人，除了勾青峰丝毫没有听明白饭桌上的机锋，这一顿也算是宾主尽欢了。
酒足饭饱，夏祈音便道可以出发了。
“时将军已经来了？”戚少商话音方落，就见岳镇恶大步流星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父，时将军、周将军与上官大人已经汇合了。”
“既然你有事情要忙，我就先走了！”陆小凤提起椅子上的红披风道。
“陆小凤，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夏祈音提醒道。
“知道了！”陆小凤背对着她挥挥手，从窗口一跃而下，披着那件标志性的红披风，消失在了人群中。
“陆大侠不和我们一起吗？”勾青峰不解道。
“他的心肠软，最是见不得血了。”
此行，夏祈音有意拿活口，但完颜洪烈手下多是亡命之徒，死伤在所难免。陆小凤对于这样的事情素来是能避就避，他今日出现在这里，不过是正巧凑上罢了。
对付了史天王后，陆小凤被宫九赶鸭子上架，同他一起追查官银被劫案。陆小凤找到了无名岛，破了劫案，宫九、白飞飞和林平之跟在他身后上了无名岛，将无名岛上的人或擒或杀，无名岛上的高手和财富自然也就成了神仙会的财产。
可怜吴明那个守财奴，经营了一辈子，守着那些抢来的财宝舍不得花，最后被人挖了老巢，还丢了性命。说到底是贪婪作祟，明知道朝廷整治海盗，还自己往枪口上撞。
陆小凤不忍，却没有阻止宫九杀吴明。毕竟，死在吴明这群海盗手上的无辜之人已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