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和尚与海盗
做为一个人设立到位, 备受追捧的偶像派和尚，女信徒就是无花最忠实的粉丝。
粉丝本就是世上最狂热的生物，何况是有信仰的粉丝？粉丝对偶像会怎样？自然是什么东西好, 就送什么。
深闺女子最爱各类花笺，荷花笺珍贵，可于常出入权贵豪门府邸的无花，也就是他收过无数贵重礼物的其中之一罢了。好风雅的无花早就习惯了以精美的信笺和他的信徒传播“佛法”, 忽视了这一点不奇怪。
“即便如此，你就此断定无花，也太草率了吧？你若在汴京城说一句无花是野和尚，一定会被女信徒的唾沫淹死。”
“当然不止荷花笺了！”夏祈音起身从架子上取出一篇佛经递给追命, “我对无花还算在意, 自然也会关注与他有关的事情，这是原师兄收集的无花手抄佛经。”
无花要营造七绝妙僧的人设, 外面免不得会流传他的作品, 想要拿到无花的手抄佛经、诗画并不难。
夏祈音有过目不忘之能, 只要她看过就能记住。白玉京的书房收藏了无花的手抄佛经，夏祈音能认出无花的字迹也就不奇怪了。
追命对比了一番道：“字迹不像。”
“应该是左右手的缘故，左右手写的字会有区别，但书写习惯不会变，你仔细看行距、字间距，笔画长短这些被习惯限制的特征！”
追命将信笺与佛经放在一起相比较，信笺的字没有佛经上的漂亮, 但书写习惯果真十分类似。仅凭荷花笺或字迹都很难断定这个人是无花, 可若两样重叠, 就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追命轻轻叹了口气：“天湖大师舍无花, 立了处处不如无花的无相为南少林下一代掌门人时, 江湖上的人没少议论天湖大师老糊涂，为无花鸣不平。”
“天湖大师应该不知道无花的真面目，大约就是觉察到无花没有佛性罢了。”
无花七绝妙僧的人设在江湖上很吃得开，但南少林是佛门。出家人应淡泊名利，天湖大师这样的高僧又怎么会不明白行事低调的无相才是南少林更好的选择。即便不知道无花晓得自己的身世，在暗中谋划什么，天湖大师也不会选无花为继承人。
夏祈音忽然蹙眉道：“所以无花的那些信徒是信佛还是追星，亦或是喜欢无花活好？”
“咳咳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追命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耳朵要坏掉了。
“你没想错，我就是那个意思，什么是野和尚？精确一点，就是花和尚，披着僧人之名的采花贼！当然他与采花贼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采花贼用强，无花却能让女孩子心甘情愿。”
追命常年与恶人打交道，自认见识不凡，但夏祈音每次都能让他生出“活久见”的感叹。年岁渐长没有让毒舌熊孩子嘴上多些遮拦，反而有晋级的趋势。
“你确定吗？”
“无花刚出江湖时，江湖上曾经传过他是花和尚的话，你可知道？”
追命了悟：“那是你干的？”
“唔，算是我干的，我是合谋之一！”夏祈音坦然道，“本来是想给姑娘们提个醒，可惜啊，太过心急，反而棋差一着。”
与夏祈音合谋的人就是原随云，南宫灵说他不会在意无花了，但为了防止无花纠缠南宫灵，原随云没少给他找麻烦。可惜，这花和尚为人奸诈，轻易拿不到他的把柄。
夏祈音和原随云怕有人被骗，暗中放了流言，没想到话放的太早，无花还没干出实事，无凭无据的谣言很快就被掐灭了。后来无花真出手后就特别谨慎，凡是上手的姑娘皆是对他死心塌地，宁死都不会把无花招出来。
无花是南少林名僧，名声经营的极好，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根本不能将他怎么样。若是揭穿无花，受害人不认，揭发的人反而讨不了好处。
夏祈音每天操的心已经太多了，天下间受苦受难需要帮助的百姓何其多。这种你情我愿管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干脆先搁下了。
这是执法者的为难处，你知道这个人会干坏事，但只要他还没干出来，你就做不了什么。若说防备，只听过千日做贼，何来千日防贼？等他干了，受害者已经出现，那就太晚了。
追命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想事情，总是奇奇怪怪！”
若有一个人在夏祈音和追命面前闹自杀，两人都会上去阻止劝说。若这个人还是坚持要自杀，追命会强行阻止，但夏祈音大约会“请便”。她是个极度自由支持者，在她心中成年人做任何决定只要不损及他人利益，伤害他人，就能自己做抉择，自己为自己负责。
比如夏祈音对司空摘星，她会和司空摘星说偷盗不对，但司空摘星再去偷，她不会去阻止，而是等着抓现行。又比如她知道无花有问题，所以会发出预警。但预警发出去后，旁人信不信，她就不会去操心了，等着拿无花的把柄就好了。
“我怎么奇怪了？”
“江湖人都说我大师兄无情，实则我们都知道大师兄不仅不是无情，反而内心极为柔软。你却正好相反，你看似对谁都热情无比，可你的内心其实是个无情的人。有时，我甚至觉得你那些激烈的情绪都是为了营造自己是个有情绪的人而故意表现出来的。”
书房一时静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夏祈音才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非常倒霉，倒霉到躺在床上，好好的床都会莫名其妙塌了，天花板会毫无预兆就掉下来，喝奶奶瓶爆了扎伤脸。无论我父母如何细心检查，只要到我手上就会出现各种问题。我的家人每天都提心吊胆，怕我那天就因为什么意外死了。”
追命愕然，他以为自己的童年已经非常倒霉了。父亲喝酒被酒杯噎死，母亲杀鱼被鱼刺刺死，自己呢，从小就受了内伤，长大的十分艰难。可他的艰难皆是人为，夏祈音却是真的倒霉。
“一直到我三四岁，这种意外才渐渐少了。可我父母还是不放心，因为有人说我一生之中会有三次死劫。”
追命非常想问真的少了吗？从夏祈音跟着帅风旗一路进京，到这些年一路走来，她也没少刀尖起舞。虽说有些事情是她自己主动招惹，但也不乏莫名其妙就撞上的威胁。
“那你的死劫过去了吗？”
“大概是我父母为我挡过一劫，我自己闯过一劫，还有一劫，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死劫死劫，自然是九死一生才是死劫。”夏祈音轻笑道，“我的命本就是悬浮的，所以你明白吗？”
因为命数不定，所以干脆将一切都看轻一些吗？追命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与夏祈音讨论死劫这样玄幻的东西？
“九死一生的经历，于你而言，可不止一次两次。”
夏祈音笑道：“逢凶化吉的事情，又怎么称得上是九死一生？”
追命轻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她这般也没什么不好，只得转移了话题：“你打算如何处置无花？”
“我以为你会问我打算如何对付史天王？”夏祈音将那张信笺夹在佛经之中，放回书架，“一张信笺，即便我们知道无花写的，只要他不承认，就不能定他的罪。只是无花这个时候传信给司空摘星，大约不是巧合。”
“你是说他与史天王有关？”
“你可知道无花的身世吗？”
追命摇了摇头。
“无花是东瀛浪人天枫十四郎与石观音的长子，天枫十四郎来中原时，无花已经有记忆。哪怕他自小长在少林，习中华文字和少林武功，他骨子里还是更认同自己东瀛人的身份，更是暗中继承了天枫十四郎的武功和吞并中原武林的志向。”
“这与史天王有何关系？”追命不解，“史天王并不是东瀛人。”
“沿海的海盗最初多是东瀛国内政治斗争失败的武士，他们居无定所到处流浪，又被称为浪人。东瀛浪人在东瀛无立足之地，便觊觎我中原地大物博，聚集为海盗。史天王崛起之前，最大的海盗头子是东瀛浪人石田斋彦。”
“那史天王又是怎么回事？”追命好奇道。
“为了熟悉沿海情况，这些海盗就收买江湖败类或直接掳走百姓为引路人。所谓盗，不劳而夺人财富，于懒鬼是最大的捷径。渐渐这些海盗的引路人便沉溺于这等不劳而获，成为海盗的一员，甚至出现了主动做引路人的二鬼子。”
“若海盗只是东瀛浪人并不难剿灭，朝廷之所以剿匪不利除却兵制的弊端，更大的原因是沿海有不少海盗的眼线。这些眼线往往藏在百姓之中，极难被□□。”
夏祈音道。
“史天王就是和东瀛浪人合作后，发现当‘海盗’可获巨利，才自立墙头。他凭着自己对朝廷的了解，借朝廷剿匪的东风，抄了不少海盗团伙后路，将这些小势力吞并，才有了与石田斋彦叫板的实力。”
“无花想要除掉史天王？”
“史天王的爱妾豹姬原是石田斋彦身边的人，史天王夺走了石田斋彦的海盗团和女人，石田斋彦自然恨之入骨。至于无花，他是个野心家，若想要趁机谋取好处，应该会和石田斋彦合作。”
想要实现野心，人和钱不可必少。石观音已经被连根拔除，南宫灵铁了心选择丐帮和神仙会，无花没有谋到南少林，只能动其他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