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江湖与小名
出了小馆, 追命见夏祈音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便笑道：“你和我一起走？”
“顺路呀！”
“你知道我去哪？”
“你都两天一夜没休息了，好不容易手上的案子告一段落, 难道不回神侯府吗？”
“我自然是回神侯府, 但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念的是我的床，可不想陪你叙旧。”追命调侃道, “小丫头, 莫不是想找我大师兄？”
“去神侯府一定就是找无情吗？”夏祈音笑着道，“虽然我现在确实是要去找无情。”
“那你今日怕要失望了，大师兄昨日出京办事情了。”
顾虑无情的腿，但凡有远差, 铁手和追命都会争着去, 不愿意无情长途跋涉。只相较于天子脚下的汴京城，需要六扇门接手的大案更多是在其他州道。同门再如何关照, 无情免不得要出远差, 区别仅在于距离汴京多远罢了。
“铁手呢？”
“二师兄也不在京中。”
“小冷血呢？”
“你在四师弟面前可千万不要加上小字，他会生气。”
“那叫小弃如何？”冷血大名冷凌弃。
追命提醒道：“你与四师弟一般大。”
“我不介意他叫我小夏、小音啊！”
“你是不介意, 但我觉得四师弟会介意。”
“是吗？”夏祈音不以为然, “你又不是他, 如何知道他不喜欢？”
两人一路胡侃，不觉便到了神侯府, 追命脚下一顿：“你跟我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我真的有事找无情, 明天就要回潭州了, 不可能等他回京。我原本想与你和铁手说, 请你们转达也是一样, 但无情回来的时候, 你们也不一定在京中。”
“这倒是。”
“所以我打算留一封信给无情, 你总不能让我在街上写吧？”
“四师弟一直在京中，你可以让四师弟转达。”追命补充道，“你知道，四师弟年纪小，但还是十分可靠的。”
冷凌弃与夏祈音一般大，偶尔会帮师兄打下手。他不像无情是觉醒者，也不像夏祈音出门左右相拥，无数人为她保驾护航。因此，神侯府再心大也不会放冷凌弃独自出京办差。
六扇门除了无情这个bug一样的存在，入门年龄最小的是金九龄。然金九龄十三岁进六扇门，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独当一面，独立办差。
“我要和无情说的事情，就是和小弃有关呀！”
“和小弃有关？”
“我明日回潭州，过完年去白玉京，四月计划去南海。”
“这与四师弟有什么关系？”追命不解。
“你们总是天南地北的跑，神侯在京中，也少有空闲。小弃在府上除了帮你们整理卷宗就是练剑，这日子过得太单调了。”
“你想让四师弟跟你出去游玩？”
“怎么是游玩呢？”夏祈音挑眉道，“是历练，历练你明白吗？”
“是历练。”追命从善如流，“四师弟年纪小，若安全有保障，能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也挺好。日后，他若与我们一般进了六扇门，再入江湖，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了。只四师弟的性子你也知道，怕是未必愿意。”
夏祈音反问道：“那你可知道小弃现阶段最渴望的是什么？”
“入六扇门办差？”
诸葛神侯最初并不打算将冷血接回来，他一直觉得相较于做一个秉公执法的捕快，冷血更适合杀人。因为这个缘故，诸葛神侯早早收养了冷血，冷血幼年却没有长在神侯府。诸葛正我希望冷血长大一点，确定自己想做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待他回神侯府。
可天变后，无情主动向诸葛提起了冷血，并让世叔改变了主意，提前将冷血接回了神侯府。冷血刚回来时，诸葛神侯和铁手、追命都很忙，是无情带着这个自幼离群索居的小师弟适应繁华的汴京城。
“我说的是眼下。”夏祈音道，“冷血是非常务实的性子，他是神侯的弟子，只要到了年龄就能进六扇门办差，可以办什么差事才是他的能力所决定。他心中清楚以他现在能力不足以独当一面，为世叔和师兄们分担，就不会把这个当做追求。”
“那么，四师弟现在最渴望的应该是变强。”
铁手和追命是带艺投师，入门前已是地方上独当一面的捕快。无情身为觉醒者，已不能以年龄视之。相较于三位师兄，冷血除了等待长大，最迫切渴望的应该是变强，和师兄们一样强大。
想明白了这一点，追命就明白夏祈音为何这般笃定自己能说服冷凌弃了。
夏祈音是个走到哪，哪就不太平的人。与她一起闯荡江湖，注定是血雨腥风中闯荡。然风险之中也往往伴随着际遇，相较于神侯府安逸的环境下练剑，或许与夏祈音出去历练一番才是冷凌弃应该走的路。
“为什么是四师弟？”
夏祈音的身边总是环绕着各种各样的人，若是寻觅一个同伴，并不一定要冷凌弃。夏祈音智多近妖，她做事情看似天马行空，但常常是一石多鸟。人能走一步算三步已然难得，夏祈音却时常能走一步算十步。
“我手上有几个阵法想要找人推敲一下，不过你知道小荻哥哥他们的剑法太高。若是让他们组阵，根本没有人能来试阵法的威力。”夏祈音说的不过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上次在兰州时，夏祈音与无情聊天时，无情曾对冷血表示过忧心。
冷血练功非常勤奋，可他性如孤狼，汴京太过安逸，并不适合冷血。无情怕常年留在神侯府会抹去冷血的特质，他说服诸葛神侯提前接冷血回府，是怜惜小师弟的身世，不舍他一人在外漂泊。可若因此耽误了冷血的前程，亦非无情愿意见到。
“你若能说服四师弟与你一起出京，应该没问题。”追命道，“你知道，世叔素来予我们极自由。”
诸葛神侯收弟子是希望弟子可以成为自己的左右手，继承自己的衣钵。然这件事从来都是双向选择，就像曾经与诸葛正我并肩的两位师兄一个出家一个隐居，一个师弟反目成仇一样，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与一些父母师长喜欢掌控子女和弟子的人生不同，诸葛先生对自己的弟子并没有强求之意。若有一日，无情他们和诸葛先生说自己不想当捕快了，诸葛先生即便心中遗憾，也不会强行阻拦。
同样，冷血若想要出去见识一番，只要确定是他自己的心意，诸葛先生就不会阻止。
“诸葛先生被天下人誉为智者，自然与普通的凡夫俗子不同。”
两人走进后院，冷血正一个人在练剑。
冷血这个人很有趣，但凡可以动，他就不会站着，可以站着就绝不会坐下。对于他来说，睡觉之外，练剑就是最好的休息。你若让他醒着躺在床上或一直坐着不起身，他反而会觉得异常疲惫。
冷血的剑并未见过血，却快而狠辣，他是个天生带着野性的人。
目光落到一旁的兵器架上，夏祈音随手抄起一把铁剑，向冷血刺了过去。师兄弟中，冷血年龄最小，武功最低，但他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论警惕性，即便是江湖上闯荡多年的铁手和追命远不及冷血。
夏祈音一剑刺出，冷血头也没有回，便反手一剑刺向身后。两剑相击，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夏祈音手下一转，铁剑绕着冷血的剑一转，落到了右手。右手抓着剑柄，手腕一翻，招式立变。
冷血折身，迎着她的剑锋而上。这是冷血的剑，一柄以攻代守的剑。冷血的认知里只有进攻，防御在他眼中与失败没有什么区别。
追命一年没几天能留在府上，但对自己师弟的剑法，还是颇为了解。相较于他出门前，冷血的剑法又精进了。可让追命惊讶的是夏祈音，若说冷血是精进，她就是脱胎换骨。
追命第一次见夏祈音用剑，却非第一次见她的武功。相较于上次见到满是稚气的身法，如今的夏祈音身法武功已然是另一个层次。追命心中竟然没有几分把握能赢她手中那把剑，难道这就是觉醒者的可怕吗？
看着两个半大少年矫健的身姿，素来慵懒的追命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开始沸腾了一般。
当冷血的招式重了，夏祈音才退了下来，随手将剑掷会兵器架上。
“你很厉害！”冷血眼睛发亮地看着夏祈音道。
“想要变强吗？”夏祈音道。
冷血看了一眼追命，然后点了点头。
“我应该告诉你，变强可能要面临的风险。但对你而言，那些不过是废话。”夏祈音道，“我想要请你出门历练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冷血毫不犹豫道。
夏祈音略有些意外：“……你都不问下我的计划吗？”
“不用！”冷血道，“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很信任你。你既然说可以变强，必然不是骗我。至于危险，江湖本就是充满了血雨腥风，你可以，我自然也可以。”
夏祈音得意地看了一眼追命。
追命笑了：“小弃从来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如此看来是心意已定了。”
冷血一双碧眼泠泠地看着追命。
“你们要出去闯荡江湖，总不能每次都叫对方大名吧？”追命道，“她可以叫你小弃，难道师兄不行吗？”
“若是你不喜欢小弃这个名字，叫小冷、小凌也挺好呀！”夏祈音道。
冷血微微张了张嘴，碧眼之中满是茫然。难道如今闯荡江湖，还要取个小名的吗？可惜大师兄和二师兄都不在，没有人可以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