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理想电压表不存在昂,理想还是存在的
姜遇安低哄着怀里的孩子:“没事没事,叔叔只是被烧伤了,就像欢欢被烫了手会红一样。”
姜遇安又哄了好几句,怀里的陆承欢勉强不哭了,但依旧不为所动。
许愿蹲下来:“陆承欢小朋友,你有玩过消防车吗?”
陆承欢脑袋从怀里探出来:“玩过。”
他家里有好多消防车救护车的玩具车。
许愿看着他,语速平缓地说:“消防车里呢,有很多很厉害的消防员叔叔,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这些叔叔就会从消防车里出来帮助大家,有时候有些地方会起火,消防员叔叔们就会去救火。”
“刚刚你觉得看着脖子有点害怕的那个叔叔呢,是姐姐的爸爸,他也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消防员,他是在救别人的时候被烧伤的,他是个英雄哦,像奥特曼一样的英雄。
英雄会保护你的,不会伤害你,所以不要害怕。”
说着许愿揉了揉他的脑袋。
陆承欢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呆呆地点了点头。
姜遇安拍了拍他的后背:“欢欢,你刚刚不可以那样对叔叔,你要和叔叔道歉。”
陆承欢怯生生地看过去,说:“叔叔对不起。”
许平安笑了一下:“没事没事,脖子这儿确实挺吓人,小孩被吓到也挺正常。”
姜遇安歉意地对着许平安笑了下:“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
说完,姜遇安安抚了一下孩子之后,将陆承欢交给江沉月,再次走向办公室,准备问问情况。
走了两步,姜遇安不放心地转身,便看见——
刚刚站在江沉月身边的姑娘和她父亲说着什么,笑靥如花,江沉月半蹲着抱着陆承欢,目光落在那个姑娘身上,他神情与平常相似,但姜遇安却明显地感受到他眼底浮上的一层温暖。
姜遇安转身,想起昨晚的事。
家长会的事情班主任很早就在群里通知过,姜遇安知道这件事,也准备来,但没想到正好就撞上了陆承欢幼儿园的活动。
姜遇安思忖良久,才决定和再婚的丈夫陆一鸣商量一下这件事,问他有没有时间。
陆一鸣说他公司有事,两人的谈话不了了之。
出书房门时,姜遇安恰巧看到江沉月就在书房旁边的厨房倒水,他将水兑温,确认不烫才移交给了一侧的陆承欢。
姜遇安愣了一下,因为书房门是敞开的,她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见什么。
但到底是有些难以抉择。
一方面是江沉月的家长会,一方面是陆承欢的幼儿园活动。
姜遇安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再试试,说:“沉月,明天家长会的事,我和你陆叔叔还在商量,明天我告诉你吧。”
江沉月点了点头,神色和平常无异,看起来并不像听到什么的样子。
姜遇安决定一会儿再试试,安顿好小孩让他早点睡着之后,姜遇安再次到书房,书房门没关,手机搁在桌面上,陆一鸣在和人打电话。
她正想出去。
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之前不是还让我疏通关系送你那个儿子去附中吗,听说他这次考得很好,附中都想把他学籍挖过来,让我问问你……哦对,明天家长会,上午公司也没啥事,你不去他家长会?”
陆一鸣回答得很果断:“不去。”
他看着电脑屏幕,专心致志,话语平静冷淡:“我又不是他亲爸我着急什么,去了还要在公司请假,之前都答应了我儿子要陪他去游乐园。”
“不是都已经考第一了吗,那家长会去不去也没什么区别。”
“……”
姜遇安没再听,出了书房门。
合上书房门时,她看到背后江沉月的卧室门半阖,接着,江沉月端着一杯半满的热水从房间里走出来。
姜遇安喉间生涩,问:“还没睡?”
江沉月神色平淡:“嗯,快睡了,出来接口水。”
姜遇安没敢细想,回了房间。
她母亲常常和她说,这孩子冷心冷情,养不熟,但多年相处下来,她是知道的,他比谁都周到,他从不让人下不来台。
快要走到办公室门口,思绪渐渐拉扯回来,姜遇安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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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聊了一会儿没营养的话,插科打诨了一会儿,许平安问:“听你们班主任说,开完会你们还要再说一会儿?什么时候下课啊,爸等等你,今天咱俩去下馆子。”
许愿很无奈:“不知道啊,爸你先回吧,我们还有题没讲完,老师还要讲一会儿,都不知道到点能不能下课了。”
正说着,姜遇安已经回来。
接着,过了一会儿,宝哥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他周围都是家长,他脸上带着笑,世故圆滑地和家长们交流着,他胳膊下面夹着试卷,缓步走来。
他扫了眼走廊里堆满的人,笑了下,不怒自威,自带压迫感。
许愿急忙说:“那爸先不说了,我们班主任过来了,要进教室了。”
走了两步,许愿冲他挥挥手:“爸你先回吧,咱们下午去下馆子,庆祝我放假哈哈。”
见宝哥走来,走廊上唠嗑的一众亲子都原地拆分,穿着校服的学生道了别就回了自己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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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落座后,宝哥开始讲题,窗外的家长渐渐都走光。
这是一道电路实验题,难度不低,思维强度还算可以,主要是难在计算上,答案果真是许愿算出来的那个根号套根号的数字。
因为会,许愿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听着。
听老师讲,要选哪个电流表测电路,听他讲这个电压表是理想电压表,电阻无穷大,经过他的电流为零。
讲到这里,宝哥忽然笑了一下,单边挑眉,说:“电压表的本质就是电流表,说它是理想电压表,不存在经过电流简直是扯淡,你相信会有理想电压表吗?你相信有无穷大电阻吗?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什么是理想,那就是假设的,不存在的。”
莫名的,许愿想起来了湖边那个啜泣的背影,她在心里默默反驳。
才不是,理想当然存在。
她不甚在意,只觉得这是老师省略一部分成分的句子。
这时,讲台上的人忽然停顿,他笑了一下,对着讲台下风华正茂的十六七岁少男少女们说:“我说的可是理想电压表不存在昂,理想还是存在的。”
冬日正午的阳光刺眼冷淡,底下面容稚嫩的少年们支着脑袋,有人兴奋于下课放假,有人苦恼于难题一筹莫展,有人烦躁于时间缓慢,也有人,就这么安静地听着。
听那位向来长袖善舞和校领导关系打得极好,听那位说当老师不如喂猪的老师说,理想存在。
许愿忽然就觉得心中一软。
她想起来,几乎是每一次,因为他们犯错或者松懈,他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但一开始讲题就笑容满面。
而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的一个夏天,她回到校园,和现在的老师聊天才得知,恰在此时,讲台上那位笑容慈爱的老师刚经历过丧母之痛。
他痛骂着,也热爱着这份职业。
他对他的学生说,理想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