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转眼间三日过去，白小七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堂中听八卦，日子无聊却也清闲。
客栈伙计见她成日坐着发呆，每次下楼都是要上一盘花生米，从日出嚼到日落。于是趁着空闲之际也会搁下手头的桌布过来与她闲聊几句。
白小七其余本事没有，最擅与人交际，当然这些人中可能不包括燕昭。几个伙计与她越聊越投机，就差没互相结拜称兄道弟，她也摸清了几人名号，什么张小泉，叶小花，与她倒是如出一辙，当真有缘。
“这不是白二姑娘，今儿怎么这么晚，都快午时了。”叶小花同她打招呼，顺手在她的御座搁上一盘花生米，白小七边打哈欠边和他招招手。
她最初便诧异，怎会有男子名唤小花，出于尊重她也没多问，但初初听闻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今日生意十分惨淡，白小七坐着有一会，却不见周围多出几个人。
她唤来叶小花询问，“今日是那梅花庄主闻公子设宴啊，你在这坐了这么多日怎能忘了这事！”叶小花鄙夷道，“有空闲的人都看热闹去了，我说你怎么还坐这，原来是压根没记得。”
白小七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闻朝书夜里设宴邀的是开封附近商贾官员还有各大叫的出名号的江湖人士，白日里却是在梅花庄前设了一处比武擂台，彩头便是得他一句承诺。
这彩头可大可小，如今闻朝书青云直上，想讨彩头的人可不少。
凑热闹怎少的了她白小七，燕昭既不愿意带她赴夜宴，那她定是不能错过这白日里的比武。
听完叶小花的话白小七抓了一把花生米往兜里一塞就往梅花庄去。
燕昭早有打算，找的这处客栈正好离梅花庄不远，白小七步行不过片刻便已抵达。
到了地方白小七兴致全无。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别说看人比武，就是擂台都看不清在哪个方向。她个头不大，站在人群中，四面八方挤满了人，感觉自己被四周人胡乱推搡，不知要去向何处，还差点被推倒。
在其中堵塞半天无果，她愤懑地从人群中钻出来，四处观察，想寻个能看清擂台的去处。环顾了一会儿她发现擂台边上可不正有处楼台！只是不知为何上头空无一人，白小七往楼台方向过去，有了目标她在人群中也钻地快了许多。
终于抵达，白小七正犹豫着上不上去，擂台附近的人群忽然阵阵欢呼，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如此精彩。白小七心中一动没管那么多，翻过围栏便往二楼爬去。
此处视野果然开阔。白小七倚在围栏上，将底下擂台上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敢上台的皆是浑身肌肉的壮汉，健壮地让人看着都觉可怖。白小七磕着兜里的花生米，看着底下人贴身肉搏，周围人欢呼她也忍不住跟着欢呼，精彩得很。
打到最后余下一人，举着壮硕的手臂正高呼着问是否还有人上台挑战。
台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寂静。就在这时有人举手高喊：“我来！”
众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那人没在意，镇定地走到台上——竟是个瘦弱的白面书生。
白小七新奇，见那人一身白衣看不出褶皱，十分齐整，一丝不苟地束着冠，腰际别着把竹木折扇，拱拱手简单行了个礼，高声道：“在下占启生，请多指教。”
瞧他竟是认真的，四周人暗自笑话。对面壮汉身形一个顶他俩，他站在跟前看起来更显瘦小，简直弱不禁风，没人知他打的哪门子主意，怎么看都不像是打得过的样子。
白小七唏嘘，不忍看他挨揍，又不免有些好奇。对面壮汉觉得好笑，也学着占启生的样子给他行了个礼，像在嘲弄他。
随着一声令下，那壮汉径直扑向占启生，显然不把他当回事，意欲一击得手，不料却被占启生简单侧身躲开。占启生摘下折扇，反手轻飘飘地在不及收势的壮汉脖颈处一拍，那壮汉直接应声倒地，蹬了蹬脚再站不起来了。
周围人都愣怔了会才大声叫好，几人上台将那壮汉抬了下去，围观的人皆对着意想不到的结果拍掌喝彩，声响不绝。
占启生摇着扇子朝台下点头示意，下头人看不清他路数不敢贸然上台，只觉他不过眨眼功夫便将那壮汉制服，对方连他衣角都不曾摸到，深浅难测。
白小七不屑腹诽：“别人拿真本事与你打，你却使诈，打扮的人模人样，却是个阴险至极的，不要脸。”
白小七从前随师兄师姐门进山采草便得过一味药，麻醉功效极强，碾碎了其汁液口服或是涂在伤口上，就是再大的块头也能在片刻放倒。一回她将其下在饭菜里捉弄二师兄，害的二师兄连躺了两日才醒，她替他劈了一周的柴火才求得他原谅。
占启生使的折扇扇尖锋利，那扇面上多半是涂满了东西，轻轻一触就让人动弹不得。
底下人都在欢呼，白小七靠在楼台上义愤填膺，整个人都贴在围栏上对着占启生恶狠狠地磕了个花生米。
“若是没人。这彩头可就归占公子所有了。”主持擂台的先生道。
“他也配？”白小七期待着能有个人上台治治他，倾身观望。这时变故突生，她气愤上了头，没闻身下栏杆断裂之声，待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想快速站起来反而脚下一滑，向前跌去，她凝神运气，指望摔得轻些。
“还有人上台挑战吗？”那先生又问一遍。
“啪”地一声，白小七从天而降，落在擂台边上，这出场方式新奇，周边人疑惑声不断，有了前头占启生的例子，不敢以貌取人轻视于她，最后给她下了结论：不是等闲之辈。
二楼高度说高不高，纵使白小七有功夫在身，摔下来还是觉得肉疼，好在姿势准确，没磕着脑袋。她迷茫地爬起来，扶着腰就看到占启生直直站在她面前，脸色有些怪异。
她本想匆匆下台表示自己走错地方了，那先生见好不容易有人自告奋勇，不给她机会：“看来这位姑娘是有意挑战，快些开始罢！一局定胜负，先倒地不起者败。”
白小七欲哭无泪。
“姑娘，得罪了。”占启生合起扇子，大概是觉得对付她还使上这招，只抬掌向白小七击来。
白小七左右躲闪，占启生是有些能耐的，脚下步子不停，然而一连几下不得手便着急起来。他不知白小七只会跑，真动起手来就露了馅，还以为她功夫高强在自己之上，藏着不出手。
占启生不再顾及她是个女子，下了狠手，偏又被白小七灵活躲过。他心急如焚，怕出差错，计较一会最终仍是打开扇子。
白小七暗道不好，如此下去她体力不支势必中招，晕在这擂台着实丢人，何况她现下孤身一人，昏死过去谁来照顾她？多半被人卖了都不知情。
她用尽毕生所学在心里辱骂占启生，无耻小人，她不曾得罪过他，这下三滥的招数他还想在她身上再使一次。不由她多想，占启生挥着竹扇直朝她腰侧劈来。
白小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敏捷地向后仰去，翻了个跟头生生躲过，结果动作太大，带地兜里的花生米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台下众人惊疑：“什么东西？”
占启生被这声响惊地一愣，忽觉背后被什么扎了一下，登时浑身发麻。他面色突变，咬牙切齿地对白小七道：“你也使诈……”说完不待白小七回应，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暗器！是暗器！”众人似忽然明了，连番赞叹，“姑娘好身手，何时出手我都未看清。”
一片喧闹中，白小七气息混乱，看着倒着的占启生和那一地花生米满头雾水：我使了什么诈，卑鄙小人，以己度人。
哪有什么劳什子暗器，叶小花这花生米还能暗藏玄机不成。
她困惑地向台下扫了一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燕昭立在人群中，见她看见自己，朝她坦然一笑转身离去。她嘴角抽了抽，立刻了然，使诈哪是她。
白小七此时已然精疲力尽，她祈祷着可千万别来人，若再有人上台她就直接认输下场，为了脸面伤了身子不值得。
她方才在台上来回闪避身法看着高明，又一击制胜，那先生一连问了几声，竟无人敢来和她再比上一比。
如她所愿，只听得有人一击鼓，白小七就这么阴差阳错夺了彩头。俄顷有小厮上前来恭敬地请她到台后一叙，说是另有大礼候着。
白小七顺过气来，兴奋地搓搓手。
台后是一方不大的小屋，里头人见她来了笑着迎上来：“恭喜姑娘，我是梅花庄管家钱禄。还不知姑娘芳名？”
“白……白二，钱叔好。”白小七是个有分寸的，一个称呼就拉近了距离。
“白姑娘客气。我家公子今日繁忙，不能亲来，姑娘得了彩头想要什么承诺同我说就行，由我代为传达。”说完又拿出张请柬：“姑娘若有兴趣，今夜宴请也可前来一叙。”
原来这就是大礼，白小七开心接过，这一跤没白摔，总算是得偿所愿。只是她从未想过要那闻朝书什么承诺，她能站在这儿一半是意外，还有一半得归功于燕昭，思量了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开口就说我白小七是看上你家公子的媳妇儿了。
钱禄见她迟迟不语以为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安慰道：“白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是在我家公子能力范围内的事，他必是会应的。”
“不瞒钱叔，今日获胜已是侥幸，这彩头我还从未想过，可否等我有了决定再来兑现？”白小七这话在别人听来还道她谦虚，实则句句属实，不是燕昭暗中使诈她已经不知躺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钱禄回道：“自然是可以的，姑娘何时想好了来梅花庄找我便是。”
白小七连声道谢，礼貌闲谈了几句才辞别离去。
刚走出来就她就发觉总有人偷瞧着她，走到哪都有人侧目，瞧地白小七浑身难受，她加快速度只想尽快赶回客栈避开这些目光。
她路过让她跌落的那处楼台，骂道：“呸，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害人不浅。”走近一看才发现边上立着块木牌，上头写着“修缮中，闲人勿入”。
……
回到客栈她径直走回屋里，叶小花热情叫她她也不理，自己多半也成了他人今日茶余饭后的谈资，叫人关注的感觉可真不好，白小七想。
直至进屋合上门时她才如释重负，不曾想一转身就看见燕昭坐在角落里淡定喝水。
“你在我屋里做什么？”白小七吓了一跳。
“是你走错门了。”燕昭指指隔壁。
她仔细一看，这儿确实和她屋内陈设不同，真是累糊涂了。她也没走，夺过燕昭正拿着的水壶，倒了杯水润润喉咙。
“连个谢字都不说？”
她这会没精力拍他马屁，敷衍道：“多谢燕少侠仗义相助。”
“呵，早知道让你在那好生躺着。”
白小七嘴硬：“那姓占的不耍阴招我还未必打不过他！”顿了会才想起，“你使得什么招数？我都没见他如何中的招就倒下了，还挺玄乎，让我也学学？”
他随口答：“暗器。”说完，高高抛起一个花生米再接住丢进嘴里。
白小七气的水也不喝了丢下杯子就往自己屋里去。
“你若想去赴宴可得早些，到时候没位置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燕昭愉悦笑道。
白小七“砰”一声合上门就当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