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死与共
吴乾长松一口气，强忍着疼痛，拔出插进腹部的幡头，扔掉。
抬头，看着满脸恐惧望着他的各派弟子，就连剩下两个精英弟子也是一脸迟疑。
这样的眼神，他只在别人看阮天心那个女鬼的时候见过。
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很像疯子吧，或者说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吴乾不再迟疑，来不及处理伤口，转身背着沈妤北冲进崇山峻岭中，眨眼消失了踪迹。
“师兄，这——”东海派的中年人问询的看着药王谷的白发老头，显然等着他拿主意。
白发老头摇摇头，不发一言。
中年人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长生的诱惑虽然大，但保住性命才是要紧事。
他派出两个斥候弟子跟着吴乾的踪迹，这样也好跟领头弟子交代。
那两个斥候弟子极不情愿，最后还是站了出来，可一来二去，已经丢失了吴乾二人的身影。
只能顺着留下的踪迹慢慢摸索。
吴乾突围成功之后，背着沈妤北在群山万壑间穿梭。
见后面没有斥候跟来，先停下来用布条缠住伤口止血，然后脚步不停的继续逃跑。
他的步子仿佛有千斤重，浑身因为疼痛已经失去任何知觉，头脑一片昏沉，眼前驱之不散的重影越来越多。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可能是两个日夜，总之，最后他实在太累了，仓促间躲到一块巨岩之下，就昏迷了过去。
他的眼皮太沉重，就像沾上胶水一样，似乎这一睡，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睡梦中，感觉有温热的东西在脸颊上抚摸，很舒服、也很安心。
这一次，吴乾昏迷了很长时间，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一个山洞中。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
吴乾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脸蛋儿，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红肿双眼，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她现在的样子，有一种凄艳的美感。
她之前从没有在他面前这么直白的表露过关怀的眼神，这一次却这么慷慨。
噢，有一次，之前杀阮天心那一次，不过她那时戴着面具，吴乾没来得及仔细欣赏。
他缓缓抬起手掌，握住抚摸自己脸颊的这只小手。
她的手不再那么冰凉，其上传来的温热让吴乾陶醉，看着她的脸，虽然还是很憔悴，但已经多出一些血色。
“你醒过来多久了？”吴乾问。
“醒过来两天了。”沈妤北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你哭什么？别哭，哭花脸就不好看了。”吴乾拿开握住沈妤北柔荑的手，身体往前想要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但一动，小腹的地方就传来剧烈疼痛。
“你怎么样了？”看着吴乾皱眉的样子，沈妤北慌乱的扶住吴乾肩膀。
“没事。”吴乾略微感受身体的虚弱，心里面就凉了半截，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检查自己身体，而是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动作。
重新伸出手掌，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答应我，不要再哭了好吗？眼睛都肿了。”
“嗯。”沈妤北咬着嘴唇，任由吴乾的大手轻抚她的面颊，眼神揪心。
吴乾收回手，忽然笑了，“还有三天路程，就可以到天断山脉了。”
“你的身体——”沈妤北迟疑道。
“废了总比死了好。”吴乾轻松一笑。
他也没想到，万毒门魔女那一击刚好破了他的丹田，虽然伤口不大，但他的丹田现在就像一个漏斗，内力不断流失。
现在的实力，已经退步到先天境界了。
而且是一个重伤的先天境。
如果不及时医治，他的内力最终会全部丧失，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可是世间修复丹田的药本来就稀少，这种情况下，想要医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妤北想到什么，从包裹里掏出一株流转光泽的药草。
吴乾看着这株药草，想起这是楚嘉航夺得那一株延寿仙草，楚嘉航死后，这株仙草也落入沈妤北手中。
吴乾摇摇头，“这是延寿的，对我的伤势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既然是仙草，总得有点效果吧。”沈妤北倔强的说。
“别浪费了，留着你以后用吧。”吴乾坚持。
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逃出雾隐山，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沈妤北看着吴乾满不在乎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什么想法。
“不！你必须吃！”沈妤北忽然生气了，态度强硬。
不给吴乾反应时间，直接把一小株仙草强行塞到他嘴巴里，也不管他会不会被噎到，逼着他吞下去。
吴乾被她的操作弄得不停咳嗽，心里面腹诽，“我的大小姐，你可真是虎啊。”
沈妤北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莽撞了，苍白的小脸瞬间铺满红霞，赶紧找来水袋，给吴乾喂水喝。
做完这一切，她满脸期待吴乾的身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吴乾闭上双眼，盘膝而坐，他确实感觉到精纯的药力在体内化开，往丹田处涌去。
沈妤北不敢打扰他，就在旁边小心翼翼等着，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
半个小时之后，吴乾睁开双眼。
“怎么样，有效果吗？”她立马问，语气尽量平缓，但难掩期待。
“有。”吴乾肯定的说，“我的丹田在自主缓慢修复，估计过一个月，就能完全修复了。”
事实上，药草的确带来精纯的内力，全身骨骼经脉也得到滋养，唯独对丹田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就像漏了一个孔的大水池，原本已经快要干涸了，突然被水灌满了，可水什么时候漏完，也只是时间问题。
“太好了！”沈妤北激动的手舞足蹈，原本清冷的瓜子脸，这时候就像小孩一样红扑扑的。
吴乾第一次看她那么兴奋，也跟着高兴起来。
过了一会，沈妤北脸上的红色开始消退，一张脸重新恢复清冷，只是看吴乾的眼神，却在发光。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们？难道就因为延寿仙草吗？”沈妤北忽然问。
吴乾一愣，她昏迷之后，仙钥才进入她的身体，看来她并这件事。
斟酌了一下，吴乾说，“那日杀了阮天心，她体内的仙钥进入了我的体内，现在我成了各大派精英弟子的猎杀对象，所有人都在围杀我。”
沈妤北听了，眼神担忧，“那就不能把仙钥逼出身体吗？把仙钥丢了，他们就不会追杀你了吧？”
吴乾摇头，“这仙药有自主意识，宿主根本拿它没办法。除非宿主死了，它才会另外择主。”
“那为什么不利用仙钥直接去找仙藏，没准仙藏就在雾隐山中？”
“修炼到地仙大圆满，才能够自主唤醒仙钥。”
这是吴乾从参与过找到仙钥那个秘境的弟子口中听说的，这些东西都刻在壁画上，从沈妤北感受不到身体的任何异样也能够证实。
所以说这仙钥，不到地仙圆满的人拿到，根本没用，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沈妤北想安慰吴乾，于是换了个话题，此刻满脸希冀。
吴乾不忍心让她失望，回复，“当然可以，等到了天断山脉，过了横断崖，我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往西一直走去西域边境，已经不可能了，吴乾希望他还能发挥点价值。
沈妤北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如果——”
“嗯？”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运气不好没有逃出去，你也要好好活着，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过完这一生。”吴乾直视女孩双眼，语气有些严肃。
沈妤北听了吴乾的话，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没了，低下头，过了一会，重新把头抬起，眼神坚定的看着吴乾。
“当然了，我比任何人都珍惜我的生命，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会好好活着。”
吴乾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都沉默下来，沈妤北离开山洞，到外面找了一些野果，两人吃了，又休息一会，继续赶路。
“这次换你来背我好吗？我不想走路了。”吴乾贱兮兮的看着沈妤北。
“好。”
于是，吴乾趴在了沈妤北背上，沈妤北拿出之前的藤条，缠上吴乾的身子，把两人紧紧裹在一起。
沈妤北一米七的身高，已经很高挑了，但两人体型差别却有些明显，看起来不怎么协调。
好在她紫府境的实力，背上背个人还是挺轻松的。
沈妤北全力施展身法赶路，两人一路上没有再说一句话。
空气中似乎弥漫一股悲伤和哀愁。
吴乾闭上眼睛，脸贴在她的脖颈上，嗅着独属于她的味道，他要把这股味道永远记在心里。
哪怕肉体腐烂了，灵魂里依旧铭刻这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