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5章 监军
这皇帝无论行至何处,何处便会笼罩上一层无形的重压。
从而导致人心惊惶失措,心神忐忑难安。
以至于此刻院子里以及院子外的众人,都产生出一种站着不合适,而坐着吧,又感觉浑身上下都极其不自在的感觉。
尽管皇帝李儇已然潇洒地说过:“诸位尽可随心随意!”
然而在此时这样的情境之下,院子里的众人当中,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随意自在呢?
在天子的威压之下,诺大的院子在一瞬间便陷入到了一片沉闷的氛围之中。
然而身为皇帝的李儇,似乎并未察觉到院子里的氛围有何异样之处。
说实话,他是由衷地喜爱这满院子所蕴含的烟火气息。
李杰颇感无奈,只得暗中示意罗瑞宇与小虎二人,去寻一张藤桌和藤椅摆放过来,以便让皇兄能够坐下。
没过多久,桌椅便已摆放妥当,在李杰的诚挚邀请之下,皇帝李儇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李儇的眼睛睁得浑圆,朝着院子里东张西望,躬身站立在一旁的李杰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接着便示意罗瑞宇,把大锅里的大米混合饭以及油饼呈送上来,以供皇上品尝。
热气腾腾的茶、香喷喷的热饭以及酥脆的油饼被端送上来,整齐地摆放在李儇面前的藤桌上。
田令孜手持银针,极为娴熟地进行了一番恰到好处的操作,在确认没有异常情况之后,李儇这才手握竹叶,伸长了脖子咬食了一口。
“啧啧!”李儇在口中咀嚼之时,也没忘了夸赞上几句,“这大锅的行军饭,居然能够做得这般美味可口。胞弟啊,给阿父也呈送一份过去,让他也尝尝。”
我勒个去,这是什么情况啊?竟然还连吃带送的。李杰顿时感到大脑一阵发懵。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行动上却不能迟缓,李杰赶忙应承下来,随后示意罗瑞宇端送一份给田令孜。
田令孜双手捧着瓷盘,弯下身子恭敬地谢恩!紧接着便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紧紧地攥着竹叶,小口小口地咬食起来。
“嗯?”只见田令孜那白皙的脖颈微微蠕动了一下,随即那细微的动作如同一圈圈水波般渐渐地一层层荡漾开来。
于美味和面子二者之间,他最终倾向于选择美味。
待李儇将最后那一小点儿油饼塞进嘴里,顺利吞咽下去之后,他一脸惬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而后微笑着说道:“胞弟啊,这油馍的口感松软,已然没有了酸味,这味道着实是相当不错啊……”
李杰躬身,很是谦逊地讲了几句承让之类的话语。
紧接着就听见李儇笑着说道:“朕此次前来,其一呢,是为了庆贺胞弟这招募之事取得了首战的胜利。其二便是,这招募而来的军队已然整装待发即将西行去往邛州,如此规模庞大的军队,需要有一名监军跟随才行。”
这可真是混吃混喝一通之后,顺带还塞过来一个麻烦事啊。
该来的总归是难以逃避的,确实如崔安潜所讲的那般,在军队里面,必然会有监军的一个位置存在。
李儇顿了顿,接着说道:“朕思来想去,觉得这监军之职非梁处厚莫属,他心思缜密,又对朕忠心耿耿,由他来监督此军,朕也能放心许多。胞弟意下如何?”
李杰听闻之后,内心思绪纷繁复杂,千回百转,但他也清楚这是皇兄的旨意,想要去更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他弯下身子,做出一副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太想说的模样。
李儇面露惊讶之色,说道:“胞弟,若是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尽管说出来便是了。”
李杰躬身说道:“启禀圣上,听闻西川军中有名唤作李鋋的小将。臣弟这边目前正缺少能够统兵带队的将领。所以恳请圣上能够将李鋋调拨到臣弟属下以供驱使派遣。”
“这事好说,”李儇爽朗地一笑,说道,“朕即刻便能应允!”
站立在李儇身旁的田令孜,当听到皇帝竟然如此爽快地就应允了下来,直气得内心憋闷到了极点,郁闷至极。
然而在这千人面前,他又不好去驳斥皇帝的面子,只得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地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李杰听了之后,赶忙拱手回应道:“一切皆听从圣上的安排,臣弟绝无任何异议。”
李儇颇为满意地轻点了点头,随后接着说道:“那这件事就如此确定下来了,梁处厚,卿务必要竭尽全力,切不可辜负朕对卿的信任。”
梁处厚极为机敏地从那群宦官之中快速窜出,“扑通”一声就跪地行谢恩之礼,口中尖声高呼:“皇上圣明,臣必定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此时,院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口。
李儇环顾了一下众人,接着说道:“传告下去,立刻让李鋋前往寿王李杰这里复命。”
说完,便在众宦官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田令孜面色阴沉如水,心中尽管有着万千的不悦情绪,但也只能够强忍着憋在心底,他沉默不语地跟在李儇身后,那变幻无常、难以捉摸的眼神里不知在筹谋算计着什么。
随着皇帝李儇身影的远去,院子中一瞬间又即刻恢复了人声鼎沸、喧闹嘈杂的热闹场景。
李杰赶忙招呼着罗浑擎、罗夫子、句胡僧等人入座。
此刻,藤桌上那些还未来得及被食用的饭菜,已经没了热气。
然而众人对此也并不介意,纷纷在桌上抓取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张开嘴巴,大口地吞咽起来。
在楼舍另一端的楼檐之下,张承范弯着身子,凝视着皇帝李儇逐渐远去的背影。
在这一时刻,他那剑眉之下的一道目光,凝聚着坚毅与果敢。
就在方才,田令孜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甚至还曾压低声音用冷冰冰的言语对他进行讥讽。
他并未将田令孜的讥讽放在心上,毕竟在往昔的时候,他与田令孜之间,也曾有着颇为密切的交往。
然而此时已非彼时,既然已经选择了一位主公去追随,那么其他任何的干扰因素都将会与他毫无关联。
拔刀以断流水,这一断便意味着终身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