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御笔
“开个茶楼？”李儇蓦然抬头，惊诧道：“开茶楼何用？是府上缺银钱吗？”
“并非这般，”李杰躬身而立，犹豫许久后说道：“初来蜀地，人地两生，开设茶楼，能够汇聚一些人气，积攒一些功德，有利于民心归向朝廷。”
“嗯？”原本正意欲呵斥李杰的田令孜，在听到李杰这般说法后，身上那仿若剑拔弩张的气势须臾间便消散了下去。他轻轻地用手指弹了弹紫袍上若隐若现的灰痕，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朝着李杰这边瞅了一眼。
这一幕，恰好全被李杰尽收眼底。
田令孜究竟是何人？他乃当朝数一数二的权臣，此次逃奔蜀地，被李儇封任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并且获封晋国公……
所谓的左金吾卫上将军，那可是禁军之中的一个高阶职位，属于从三品官阶，拥有极强的实权。
“阿父，对此事您作何看法？”李儇抬头看了田令孜一眼，斟酌着询问道。
李儇自幼便由宦官田令孜抚养长大，无论是饮食起居还是陪寝，皆由田令孜亲自负责。故而，李儇长久以来，都将田令孜称作阿父（即养父之意）。
“嗯，吾以为此事尚可。开设茶楼或可聚拢人心，亦有助于朝廷一统天下。”田令孜反复斟酌着言辞，尖细着嗓音说道，“不过这税赋，吾觉得应按照正常商人的税率缴纳。”
我靠，这该死的太监，阴险狡诈脑子反应够快的，喘口气儿的时间，连这税率都能想到了。
这蜀地的城都府，归谁统辖管理？正是西川节度使陈敬瑄，那这陈敬瑄又是什么人呢？乃是田令孜的亲大哥。那为何一个姓陈，一个姓田呢？原因在于，田令孜在被阉割成为太监之时，认了一位姓田的太监做养父，所以才改了姓氏为田。
这税率一经缴纳，岂不是通通进了节度使陈敬瑄的腰包。啧啧，这田令孜的算盘拨弄得，可真是够精明的啊。
“善，朕心甚悦。”李儇嘴角稍稍上扬，两撇小胡须亦朝上直直竖起，展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说道：“胞弟，那便备好笔墨，朕此刻就为你题字。”
“皇兄，此地乃是厨下，并未有笔墨，”李杰躬身说道：“还请移驾府上去题字。”
“好，那便去胞弟宅中。”李儇微笑着站起身来，正打算移动脚步，猛然咦了一声，“那是何物啊？”
正在灶台旁心慌得站立不安且躬身而立的张秀英，听到皇上要移驾府上的消息，心中不自觉地放松心神并喘了一口气，突然发现皇上瞪大眼睛看向她这边，不由自主地又一次将心神提至嗓子眼。
“哦，那是卤猪骨。”李杰迅速走到灶台旁，端起一盆卤猪骨，快步转回，放置在李儇面前的案几上。
“卤猪骨？”李儇附身而下，鼻子于猪骨上嗅了嗅，赞叹说：“甚香啊，居然闻不出猪肉的膻腥之味……”
说着话语，便挽起袖子上前，准备抓取盆中猪骨。
“皇上，万万不可，您还未净手呢。”田令孜皱起眉头，赶忙进行制止。
方才吃饺子，鉴于有竹筷，匆忙之间可以不必净手，然而这吃猪骨，需用手抓着食用，不净手实在是说不通。
李杰急忙拿来一块湿巾，交付到李儇手中。李儇手持湿巾，随意擦拭了数下。
正在这个时候，田令孜再一次取出亮闪闪的银针，在每一个猪骨上都穿刺了几下，眨动着那狭长的眉眼，凑近银针仔细端详了很长时间，发现没有异常状况，这才后退开来。
李儇抓起一个猪腿骨狠狠咬下，顿时感觉满口津液滋生，滋味绵柔香郁，极为美味。
“啊哈，滋味着实不错，”李儇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地拿块猪骨，递给田令孜道，“阿父，你也来一块尝尝。”
皇上恩赐食物，那简直是无上的荣耀，田令孜眉眼一下子展开，躬身双手捧起卤猪骨，眉飞色舞地啃食起来。
我艹，这牙口，可真够利落的，咯嘣咯嘣地把脆骨都嚼出音律感来了。
吃饱喝足后，李儇满心欢喜地走出了厨下。李杰回头瞧一眼案几上已开始变得干巴巴的饺子，眼中满是无奈，他轻声向张秀英吩咐道：“赶快烧水煮饺子，要不然，这包好的饺子就要变成干饺了。”说完话，紧接着跟随着李儇走出了厨下。
“汪！汪！汪！”小狗崽从远方跑来，极为兴奋地绕着李杰转着圈。
“咦？这是谁家的小狗？”李儇打了个饱嗝，嘴里充斥着肉香，不经意间说道：“长得如此之丑。”
“呃？”李杰气恼郁闷，回应道：“臣弟今早捡到的，准备将其喂养成为宠物犬。”
“养犬，就要养好犬，名犬，”李儇飒然一笑，道：“回头，朕送你一条陕西细犬，那可是时下的名犬。”
李杰俯下身去，用手掌轻轻抚了一下小狗的头部，笑着站立起身，说道：“臣弟其实并不喜爱养犬，然而养这只小犬，纯粹是与此条犬有缘所致。”
他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叙述起了与这条小狗结缘的经过。
“哦，原来是这样，”李儇听后豁然开朗，由衷地说道：“这着实是缘分呐。”
事实上，李杰也知晓，身为皇上的李儇，所送之物必定不差，毕竟他李儇名声在外。他喜好斗鸡、赌鹅、骑射、下围棋、打马球……而最为喜爱的则是赌博。至于处理政事，那可谓是缺根弦，毫无节奏可言。
说着话，诸人已然走进了寿王府。实际上，这寿王府跟李儇的皇帝府距离并不远，一眼望去，近若咫尺。这些府邸，均是由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抢在时间前面施工建造的，匆促之间，府邸只能算作临时的居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间临时的书房，称不上奢华。李杰熟稔地铺展宣纸，开始磨墨。
李儇趋前，注目笔筒，思量着拣出一支毛笔，在砚台上轻蘸了些墨，垂首沉思了一番道：“开茶楼，务须繁荣昌盛，这茶楼，便唤作乾盛茶楼，意为繁荣昌盛……”
李儇言谈之间，大手一挥，茶楼的金色招牌即刻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