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交易
一夜之间，无锋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宫门调整队伍得胜而归。
一路上，马车缓慢平稳地行驶着。马车里，宫远徵小心翼翼地护着圣檀心。他轻轻地解开她的衣衫，面对那泄出的春色，宫远徵的耳尖微微泛红，如同熟透的苹果，他默默地垂下眼眸，不敢多看一眼。当他替她上药时，指尖不经意间轻触到她细腻的肌肤，仿佛触摸到了一片丝滑的绸缎。而此时的她，浑身滚烫，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热气，让人喘不过气来，宫远徵脸庞微烫，望着她昏迷的睡颜，心中被心疼填满，他轻轻替她抚平微微皱起的眉头。
宫子羽疲惫不堪地靠着马车，紧闭着双眼，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在无锋里，他每天都被迫吞下那些苦涩的补药，好从他体内完好无损的取出无量流火，回想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他心中便是一阵恐惧与心悸。
宫尚角身骑骏马走在队伍前面，忽然四周的风吹草动让他抬手停了脚步。
风声簌簌，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来，宫尚角目光沉了沉，打量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莫非是他看错了？
天渐渐暗下来，宫门之人在一处近河边的平地安顿下来，马车外火堆火焰熊熊，宫子羽在宫尚角身边坐下，对方给他递了一些干粮与水壶，他伸手接过，嗓子干涩得可怕，他声音沙哑着说了声
“谢谢”
明黄的火光映着二人的身影，竟有几分安宁平静之感，宫尚角抬眸看向他，浅笑
“不用谢”
喝过水后，嗓子才得已缓过来，宫子羽才有了几分精气神，他不见宫尚角身边宫远徵的身影，也心知宫远徵此刻正在圣檀心身边照顾她，宫子羽握着水壶的手渐渐收紧，才道
“那圣檀心怎么办？要带她回宫门吗？”
宫尚角错开他的目光，转而看向燃烧着的火堆，他心中又何尝不知圣檀心留下会是一个隐患，可云为衫此刻昏迷不醒，若没有圣檀心的解药，她不知要多久才能醒来，而且宫远徵对她的心思，他都看在眼里，被圣檀心打伤在宫门养伤的那段日子，他亲眼看着远徵弟弟如当初的他一般夜不能寐，心事重重。
若此番能解开远徵弟弟的心结，救下云为衫，冒着个险这不是不行。
看着宫子羽憔悴的面容，宫尚角避开他的视线，还是狠心隐瞒了云为衫昏迷不醒的消息。
此时，马车内
昏迷的圣檀心突然动了动手指，这立刻引起了宫远徵的注意，他心稍稍提起，正好与圣檀心四目相对。
宫远徵心下欣喜，却不敢靠近她，她当初那狠厉厌恶的目光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可她惨白的唇轻启，声音虚弱到不行
“宫远徵”
听见她在唤自己的名字，宫远徵没再顾忌其他，缓缓靠近她。圣檀心吃力的抬起手去碰他的脸，她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欣喜的模样，他抬手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柔情望向她，可却听见她一字一句问
“寒鸦，澪死了吗？”
得到宫远徵肯定的回答后，圣檀心嘴角扯开一抹笑，她笑出声，却扯到伤口，眼角闪烁着泪花，或许是伤口痛，又或许是心痛，她分不清了。
宫子羽二人在火堆旁静默无言，可看到宫远徵扶着圣檀心走向二人时，二人相视一眼，宫子羽眼中满是对她的排斥与痛恨，可宫尚角看着二人的亲密接触，脸色逐渐沉下。
宫远徵一心担忧圣檀心扯到伤口，丝毫没注意到宫尚角异样的目光。
圣檀心在二人异样的神情中在他们对面坐下，宫远徵随之在她身边坐下，脸上的担忧神情让宫子羽都觉得不妥。
圣檀心自然是注意到了二人异样的目光，她不在乎，唇角微微勾起，尽力让声音尽量平稳
“不知宫门不杀我，是为何？想要像囚禁上官浅一样囚禁我？”她眼中寒光渐起，紧紧盯着宫尚角，对方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听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名字，纵使是想装作不在乎，可心中却会被牵动。
宫远徵察觉到哥哥情绪的变化，他担心哥哥伤心，还是轻扯了扯圣檀心的衣角，可圣檀心毫不留情的将衣服从他手中抽出，宫远徵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心中苦涩，默默垂眸不语。
忽然，起风了
落叶顺着晚风，纷纷落下，宫尚角目光一沉，望向圣檀心，只见对方随手捏起一片枯黄的落叶在手中捏碎，无数碎叶飘飘而下，她缓缓抬眸与宫尚角对视，开口道
“宫门有客人来了”
话落，一人影自树影中现身，看到来人宫尚角拿起长剑站起身警惕的看着来人，宫远徵伸手按住自己的暗器将圣檀心挡在身后，侍卫们纷纷拿起武器对着那人，稍有易动，便立刻发生攻击。
唯有圣檀心波澜不惊的坐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上偶尔有火星飞落，这一幕落在她眼中，却好似繁星闪闪落落，一点都不真实。
那人无视宫门的戒备，慢慢走近圣檀心，在宫门准备出手之际，圣檀心突然开口
“等等”
那人揭开脸上的面衫，看到来人宫子羽却瞪大了双眼，这人正是在山洞里将金九杀害之人，他实力高深莫测，这人对宫门来说是个大危险，宫子羽着急的看向宫尚角，可宫尚角却给了他一个让安定的眼神。
寒鸦贰目光直直望向圣檀心，隔着燃烧的篝火，他看不清她的脸，若是能看清，她眼中定是对自己的厌恶与憎恨。
“做个交易吧，圣檀心”
圣檀心的眼神中闪烁着凛冽的杀意，仿佛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银针，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寒鸦玖的死亡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刃，无情地在她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无尽的寒冷如潮水般涌来，几乎淹没她尚还跳动的心脏。
在银针出手之际，寒鸦贰的话让她堪堪停手
“天宫巧为什么给你下毒，为何只有她能配这药，这毒到底是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作为交换，你替我给一人解毒”
圣檀心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不为所动
寒鸦贰继续道
“除了我，没人再知道天宫巧与点竹做的交易是什么，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天宫巧明知寒鸦澪是利用你们，却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入宫门？”
圣檀心敛了笑，神情逐渐认真，她感觉，事情所有的真相今晚就要完全浮出水面了。
“交易条件再加一条，我要你的命”
她要给寒鸦玖报仇。
寒鸦贰沉默片刻，声音有几分沉重，点头答应了。
寒鸦贰目光定了定，开口道
“天宫巧晋升为魉后，她便知晓寒鸦澪只是利用你们，可当她也得知那半月的益处后，她心动了，她决定将计就计，她和点竹私底下做了一笔交易，她替她拿到无量流火，点竹把半月下卷给她，你体内的毒，是天宫巧特意为之，你体内的寒冰幽虽会提高你的内力，可若你熬不过去它的痛楚，你就会暴毙而亡，寒鸦澪也知这一点，可他并不在乎，他可以强行施针替你压制寒冰幽，从而提升你的内力，但是这样只会让你下一次毒发，所受的痛楚是上一次的十倍，天宫巧为了抑制寒冰幽，所以研制了另一种与寒冰幽相生相克的毒素喂你吃下，虽让你短时间内力大增，却让你无法运功，一旦你运功毒素就会翻涌攻击你的心肺，可若是你不强行运功，它便会压制寒冰幽，大大减轻寒冰幽的痛楚折磨。再者，天宫巧不愿意你也成长寒鸦澪追逐半月路上的棋子，她宁愿自己以身涉险，也不愿让你再走这条路。至于你体内的毒，最后一味药引是天宫巧的心头血，每一次炼药，她都要用刀刃扎进心脏取心头血，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人都无法配出这药，唯有她一人可以的原因。”
圣檀心身子晃了晃，被身旁的宫远徵扶住，她脸色惨白了几分，因为动气，胸口的伤口处已经隐隐渗出了血迹。
可她目光仍是落在寒鸦贰身上，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天宫巧在宫门并没有死，她提前服下了假死药，而且那时她已经练成了半月中卷，身体刀枪不入，可以说，无论是毒药还是兵器都无法取她性命，她从宫门出来后，便知事情败露，便冒死来找点竹做了笔交易，她把宫门的防布图，后的地图，以及关押异化人的地址，全都告诉点竹，前提是点竹把那瓶可以压制你体内毒素的药给你，她恳求点竹日后能出面保你一命，点竹不答应，她趁机在点竹身上下了毒，可她被赶来的寒鸦澪拖走，之后便被寒鸦澪杀死。”
话落，寒鸦贰轻笑出声，他目光灼灼看着圣檀心，继续道
“哪怕是知道危险，知道被利用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前往宫门，就因为点竹告诉她，练成半月后，百毒不侵，她想用半月替你解决你体内的寒冰幽。”
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后，圣檀心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身体也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寒鸦贰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尖锐的银针，无情地刺穿了她的心脏。每一根针都带着深深的刺痛，让她无法呼吸，心痛得几乎要窒息。那些话语在她耳边回荡，不断地折磨着她的心灵，她该庆幸，姐姐自始自终都没有想过害自己，她也悔恨，姐姐所做的一切她都一无所知，什么都帮不到姐姐。姐姐被寒鸦澪银针杀害之前，她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想自己的妹妹从今往后都要一个人面对这残酷的世界了？
寒鸦贰看着圣檀心痛苦悲戚的模样，他恍惚想起从前他曾问过点竹，半月那么强大，为何点竹不自己修炼？
点竹那时眼中有几分落寞与孤寂说
“长生意味着看着身边所有人一个个死去，长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地狱？”
他好像突然懂了，那种孤寂。
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死去，自己无能为力。
宫尚角努力捋清了寒鸦贰话中的事情因果，看着双眼空洞湿润的圣檀心，他心中亦是有几分复杂。
寒鸦贰缓缓走近，无视宫远徵警戒敌视的目光，他半蹲下与圣檀心对视，从腰上取下一只竹笛，把它交给圣檀心
“帮我解开柳垂影体内的毒，用你的心头血”
接过竹笛后，圣檀心眼中突然狠厉惊现，捏紧银针就要刺向他的脖颈，可在他闭眼准备受死时，那银针却迟迟没有落下。
耳边是宫尚角不可思议的声音
“上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