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就是我?
苏正阳眼神迷离的透过车窗望出去,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处门楣宏伟的府邸,大门上方正中高悬一块红底鎏金匾额,上书两个金色大字——苏府
苏府气势磅礴的朱红色大门门前,是一处青石铺就的宽阔方正的明堂。此刻,细雨笼罩的明堂两侧已然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寂静无声的聚焦于场地中间。那里,一个身着青袍道服,头戴紫色道冠,手握一把桃木剑的道士正围着火盆卖力的蹦来跳去。
得益于马车上的短暂休息,苏正阳紧张疲惫的身心有了些许缓解。
扶着敞开的车门出来脚踏实地,带着烟火气息的雨滴纷纷扬扬,扑面打到他的脸上,丝丝凉意使苏正阳全身一个哆嗦,瞬间清醒。
看着面前燃烧正旺的火盆,鼻尖传来一股芬芳馥郁的香气,苏正阳心下有了一丝了然,原来这就是梦中萦绕的硝烟味道。同时也有些无语,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怀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观赏了片刻,苏正阳便觉无聊,视线越过这个装神弄鬼的道士和扭曲的火苗,投向恢弘大气的苏府大门。
此时两扇宽大厚重的大门从中洞开,幽暗深远的门厅仿佛一道通往未知世界的神秘门户,而门前左右两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就像是两个把守门户的史前巨兽,虎视眈眈的俯视着面前渺小的人类,肆无忌惮的彰显着无上威严,甚至能听到它们充满恐吓的无声咆哮和喷吐出来的阵阵腥臭。
“哼……!”
苏正阳无声的嗤笑,又是跳神,又是租场地演戏,虽然小爷我年纪不大,好歹也见过不少世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就想拿捏我么?
小爷我哪有那么……
心中的念头还未通达,苏正阳便是一怔,即将翘起的嘴角也彻底冻在了脸上,彻骨的寒意如一盆冰水从头直淋至脚。
不对!
好像哪里不对!?
活了三十来年,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自称过‘小爷’!
这个口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正阳神色阴晴不定,深深的皱起眉头,苦苦思索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这种荒谬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不停纠缠撕扯着,让他的大脑陷入完全混乱的状态,后脑处的伤口也再一次疼痛难忍,仿佛有些血肉正在被硬生生剥离!
与此同时,强烈眩晕也一阵阵袭来,使他站立不稳,抱着头面容扭曲的向湿滑的地面倒去。
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正阳强忍着痛楚将压抑的嘶吼变成粗重的喘息。
“小心,三爷!”
一双有力的大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将濒临崩溃的苏正阳拖离地面。
紧紧拉住对方的手,苏正阳忍痛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这个一脸关切的大男孩,咬牙切齿的问出了那个将他困扰到极点的问题:
“你,是谁?
我,又是谁?”
大个少年像是被苏正阳扭曲变形的面容吓到了,支支吾吾的答道:“这,这还用问吗?您……您是三爷啊!我?我不是您的狗腿子……大春么?”
三爷?狗腿子?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苏正阳挣脱大个少年扶助的双手,跌跌撞撞的来到场地中间,睁着一双因剧痛而变得狰狞可怖的通红眼睛,缓缓环视在场的所有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嘶哑着嗓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我-叫-苏-正-阳,我-不-是-三-爷!”
话音如一通重鼓响落,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整个明堂寂静无声,连围着火盆手舞足蹈的道士也垂下了手中的宝剑,不知所措的转身望向大门方向,现场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细雨的呜咽。
但是转眼间,现场就像水滴跳进了油锅一般,哗的一声嘈杂起来,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同时流露出各种不同的神情,有的惋惜,有的平静,还有的幸灾乐祸,连眉梢都在暗暗窃喜。
被称做四哥的疤脸车夫惬意的倚在马车车厢上,有点好笑的看着场中大闹一通又一脸茫然的苏正阳,从小到大都这样,现在这是要干什么?证明自己不是自己?
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反问苏正阳:“三爷,你不就是苏正阳吗?”
“对啊,苏正阳就是三爷,三爷就是苏正阳啊!”
“三爷伤到脑袋了,有些神志不清啊!”
“不,三爷这是中邪了,我跟你说……”
……
苏正阳破釜沉舟的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心中甚至算好了多种后果的应对方式,唯独没有料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苏正阳就是三爷?三爷也叫苏正阳?
自己还是自己?
还是自己不是自己?
苏正阳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熬了一锅浆糊,正在混着眼前的这群人不断搅拌,连同鼻子嘴巴也一同熬了进去,不能呼吸,也无法言语。
好在这锅浆糊并没有干透,苏正阳找到了能够证明自己不是三爷的方法。
“好,既然你们都说我是什么‘三爷’,这里肯定有人非常熟悉我。那么,请来告诉我,我身上有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人群中大部分都沉默了。
苏正阳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众人,有的在冥思苦想,有的一脸茫然,更多的纯粹是看戏的心态。
“左边的腹股沟!”一个带着哽咽的声音从苏府大门处传来,“儿啊,你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吗?”
苏正阳闻言猛地一惊,循声望去,苏府门前站着两男一女三个人,说话的正是右边一袭素衣的女人。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女人眼泪汪汪却强忍着不哭,但略带颤抖的嗓音已经出卖了她,“你出生的时候胎里带出来的,一个佛陀样子的胎记,我是你的亲妈,我能不知道吗?”
女人再也说不下去,扑在中间男人的怀中抖动着肩膀。
苏正阳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怎么可能?这个女人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满头黑发如云,穿着考究,顶多三十出头,而自己的母亲已经是半头白发,超过六十岁的老人了,她们根本不会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个秘密明明自己保护的很好,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过。小时候,朋友们在小河中游泳,自己不敢去。
大学四年,洗澡的时候自己总是最后一名,睡觉从来不脱内裤,不应该有外人知晓,更何况这个莫名的世界和这些陌生的人?
如果说有人曾经看到过这个胎记,并且知道其中原委,除了参加工作时的体检政审,便只有自己的父亲母亲,可现在……
仿佛在映照苏正阳的猜想,素衣女人在略微平静后继续哽咽着说道:“怎么,还不够吗?十六岁时,你偷偷拿了妈妈的钱跑去纹身,妈妈虽然打了你,可是……”女人再一次掩面哭泣,看起来非常伤心。
“不要再说了!”旁边的一脸方正的男人沉声开口,“大师,请继续做法,驱逐我儿身上的邪祟!”
苏正阳已无力反驳,任那名道士挑着黄纸的桃木剑在眼前晃来晃去,口中念念有词。
嘭!
火盆中的火焰窜起老大一截,仿佛烧光了苏正阳最后的理智。
“三爷,跨啊,跨过去就摆脱厄运了!”
“跨啊……”
……
好吧,
跨!
跨过去梦就会醒吧?
苏正阳双足踉跄着翻滚而过,爬起身时,正对上大门前另一个男人深邃的眼睛,意识深处,一道冰冷的机械声音传来,系统载入中……
载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