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我噙着绝望
临空城，没有四季。
这里的生物，也不太能体会到温度气候。
对有些生物来说，临空城只是一个小小的旅游城。
气象也好，建筑也好，全都是人造。
对本地生物来说，临空城或许是一生无法逃离的牢笼。
一辈子无法舍弃的庇护所。
它终日被厚重的云雾笼罩，一座座巨大的人造山峰矗立其间。
涳（念空）就是这样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临空城的本地生物。
她穿着本地最常见的一号套装，神色略显茫然。
没有经过任何漂白或染色处理的原色纤维工装，从脚趾头顶到下巴，包裹全身的长衣长裤。
一号套装，属于能够出入面试场合的正式服装。
此刻她正和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竞争一个岗位。
大多数人都穿着一号套装，有几个甚至穿着0号套装（短袖短裤）。
而他们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穿着不能以套装概括、衡量身份的中年生物。
他用挑选货物般挑剔的目光，逐一扫过眼前这批面试者。
他没有看一眼手中的资料，至少涳进来之后，他一眼没看。
随手点了几个人之后，他开口道：
“资料留下，人可以走了。结果会通知到你们的个人终端。”
他说完，助理就带着剩下的人出去了。
涳没有被点上，跟着人群，走出了大门。
“你们先回去吧。对了，结果出来之前，你们不能去别的公司面试，”助理处于好心提醒道，“如果违反了规则，会扣除相当的分数，一旦不合格……”
就有可能被销毁。
涳也不是第一次面试，不是第一次落选，不是第一次被提醒或者警告了。
她呆呆地往回走。
“涳，你被选上了吗？”
路上，一个女孩突然冒出来，牵着她的手问道。
“没有。”
女孩叫纱雾，是涳的同伴，也正是她推荐了这家公司，说是很好通过。
而且公司很果断，通过就是通过，没通过就是没通过，不会耽误大家继续面试。
但事实和她描述的几乎完全不同。
涳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啊……我还想和你一起呢……”
纱雾听说涳没有通过，瞬间沮丧起来，情绪比涳还要低落。
“没事的，反正可以一直面试。”
“那去我家吃饭吧，我明天就要去公司了，我妈妈给我们做了饭。”
纱雾的声音细细软软的，藏着无法深思的悲伤。
“好。”
涳没有拒绝。
正如临空城本身是人造的一般，这里的本地生物，也全是人造。
城中有一座专门繁衍的山峰。
山上有许多的树，这些树每年都会结出固定的果实。
以前由城外的人挑选，现在大多似乎本地人自己挑选。
每一个果实中，都孕育着一个胎儿。
父母选中哪个果实，那个果实就是他们的孩子。
纱雾就是父母花了重金，在一百米以上的大树上选中的果实。
涳就不一样了。
她是一株本要枯死的十米小树结下的唯一果子。
没等人挑选，或者说没有人挑选她。
她就自己咕噜噜从树上滚下来了。
本来还守林员都以为她死定了，因为孕育她的果树已经正式死亡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自己掉下来。
但涳活下来了，她从果壳中爬了出来，好好的，活着的。
要说好，其实也不完全好。
因为她的各项属性都很差。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残次品。
并且是一个没有人培育的孤品（孤儿）。
像她这样的生物，倒也不会被直接销毁。
得益于临空城是个著名的景区，里面的生物也得到了一定的保护。
在证明她真的是个不合格之前，她是有活着的资格的。
倒也不是真有多重视本地生物，只是临空城不想因为被口诛笔伐导致口碑下降，从而影响收入之类的。
毕竟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些本地生物保护者们，可是扬言要炸了繁衍山峰的。
他们说每个生物，只要诞生，就有生物权，不能肆意伤害。
如果做不到，那他们就干脆毁了生物的降生途径。
临空城妥协了，因为保护者们真的能做到。
他们有目前世界最先进的生物炸弹！
涳被送到了本地生物生活的社区。
由社区中的全体生物共同抚养长大。
期间的费用全都记账，等工作了再偿还。
她和纱雾关系很好，她最常去的就是纱雾家。
因为纱雾家的饭给的特别多。
“回来了？来吃饭吧。”
纱雾妈妈看到两个孩子一起进门，也见怪不怪，还和涳打了个招呼。
纱雾爸爸看到涳，也微微点头示意。
四个人坐上桌，一人面前一个大盆子，盆子里装的是，呃，是，反正就是食物。
“纱雾，你明天就要去公司了，虽然公司包吃包住，但一年的学徒期，是没有任何分数的。”
纱雾妈妈看了一眼吃得正香的涳，还是忍不住叮嘱起纱雾。
“爸爸和妈妈往你终端里存了100分，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使用，不要勉强自己。”
“妈妈，一年学徒期又不是一整年不能回家，不是每个月可以请假一天吗？”
“请假日不是这么用的！留着紧急情况再使用！还有，请假日都用了，会影响你的最终评定的……”
请假日不是放假日也不是休假日，是允许请假的日子。
学徒期，一个月只有一天请假日。
如果用掉了，就扣分，会影响评定，最重要的是，会让上面的人不满意。
“那还不如不面试上呢……”
纱雾听了妈妈的话，抱怨起来。
“啪”地一声，纱雾爸爸放下了筷子。
“你说得什么话？”
纱雾不敢吭声了，埋头吃饭。
一旁的涳默不作声吃饭。
挺好的。
无论是不把她当外人，或者不把她当人，她都挺喜欢的。
吃完饭，纱雾就回带着涳回房间了。
涳在社区里是有自己的小房子的。
本土残弱生物保护组织专门给她申请的。
但纱雾明天就要去公司了，临走前，和小伙伴通宵唠嗑，也是合情合理。
涳也愿意和纱雾一块儿睡觉。
纱雾的床是软的。
涳的床是地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