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高明
周羡鱼揪住一个船员，急匆匆地问：“监控室在哪里？”
那个船员愣了一下，周羡鱼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麻烦带我去监控室。”
对方看她这么急，连忙点头，带着她一路小跑到监控室门口。
负责监控室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他听了周羡鱼要看监控的要求，为难地挠了挠头，用不大标准的汉语说：“这个……但是……监控室不是谁都能进的啊。”
他带着歉意的笑容，神情和话语之间却暗藏轻慢。
周羡鱼的眉目冷下来，她看了看这位金发船员胸前的铭牌：“aric，你认得我吗？”
aric还是带着那个笑容，说：“不好意思，不认得。”
这句话，他是用法语说的，好像认定一个连保镖都不带的“普通人”不可能会法语。
周羡鱼抬起线条干净的下颌：“那么，周羡鱼你知道吧？”
aric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许安卿直接给这艘船配了一整层医疗设备，还拉来了一个顶尖医生团队。这么大气的金主的女儿，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周羡鱼冷笑一声，说：“那看来他们没把事情办妥啊，连我的照片都没让你们认过。”
她两手抱胸，端足了高傲大小姐的姿态，道：“非要我给你们看我的房卡，才能让你们这些没脑子的东西知道我是谁是吧？”
这两句话，她也是用法语说的。
周羡鱼好歹在这个世界当了十八年大小姐，气势拿出来吓唬人是轻轻松松的。aric显然被吓住了，脸色微微一变，跟带周羡鱼过来的船员对视一眼，赶紧弯腰：“对不起，没有认出是周小姐，您请进，请进。”
时间紧迫，周羡鱼也没有心情贯彻大小姐人设去为难他，哼了一声就走进了监控室。
从屏幕的数量可以看出，船上其实也没有多少监控，除了主控室等一些必要的地方，就只有电梯和楼梯上有监控。周羡鱼一手撑着桌子，对正要帮她调监控的aric一勾手指，示意她自己来。
她的动作像赶走一只狗，十足十得轻慢，把先前受的轻蔑直接还了回去。
aric什么也不敢说，立刻退到一边。
周羡鱼坐进转椅里。监控屏幕的照映下，她一张脸白莹莹得如渗微光。眼尾轻挑的桃花眼在没有笑容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是冰冷的。
转椅往后退了点，确保坐在上面的人能把每一张屏幕都收进视线里。周羡鱼慢慢往回调时间，一心多用地注视着所有屏幕。
她的愤怒和焦急，也不完全是为了演戏装出来的。
毕竟，要是楼白月死了，任务就失败了。从这个方面来说，他的命牵系着现实世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家伙的命，周羡鱼就算不在意楼白月的死活，也得在意自家竹马的死活。
更何况，楼白月也是她的朋友。
目光捕捉到楼白月那张脸的时候，周羡鱼立刻放慢监控的速度，仔细辨认了一下。
时间就在几分钟前，楼白月被四个黑衣男人围着走进电梯，电梯最终停在她的房间所在的那一层。
十一层。
最后出电梯的时候，楼白月向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很镇定，甚至带了一点细微的笑意。
周羡鱼稍稍放下心来。
她还是相信楼白月的能力的，对方没有乱了阵脚，说明情况还不是很糟，或者他自有办法。
但是，不管怎样……
周羡鱼起身。
她还是得去找他。
谁知道林画那个疯子能干出什么事。
她本想让船员们帮自己找人，毕竟十一层那么多个房间，她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门敲过去，猴年马月才能找到。然而她刚提了一嘴，对方就摆着手搪塞，很明显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
周羡鱼早就清楚这个世界的人都是什么德行，也不觉得失望。她只问：“那你们告诉我，林画的房间在哪里。”
两个船员又对视一眼，aric似乎想“将功补过”，殷勤地说：“我帮您问问。”
——
周羡鱼刚被林画叫走，楼白月就被四个黑衣保镖围住了。他看起来并不惊讶，从椅子里站起来，轻笑一声：“林画让你们来找我？什么事？”
那四人都是凶横的长相，面无表情，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说：“跟我们走一趟。”
楼白月依然带着笑，彬彬有礼地一点头：“请吧。”
他偏长的黑发在海上的晚风里轻扬，乌檀木的颜色衬着一段白皙修长的颈线。先前被周羡鱼扯开的领口已经扣回去了，端端正正地抵着喉结。
他的睫毛黑漆漆地一垂，如同羽状复叶柔软的剪影。那姿态不像在赴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更像他自己就是设宴的主家。步调太游刃有余，四个押送的保镖都仿佛成了他的手下。
他走进电梯，看着领头的黑衣男人按下第十一层的按键，遮在睫毛底下的眼神微微一闪。
不管要去林画的房间还是他自己的房间，都是个好消息。
电梯很快停下了，他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看向监控的方向。
不用担心，我还想……让你迟一点找过来呢。
他收回视线，跟着黑衣保镖走出电梯，最后被粗暴地推进周羡鱼的房间旁边那一间。
楼白月前一天晚上，才翻到这边的阳台上过。
他一手撑住进门处的柜子稳住身形，乌黑发丝落下来在他眼前一晃，挡住了那双眼眸里疯狂的兴奋。
太不讲究了，林少爷。在自己的房间里做这种事……这让我不得不给你一份回礼啊。
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或者说是林画的打手——用铁质的镣铐把他反绑在一条椅子上，铐住手腕的铁环中间连着短短的铁链，铁链上还系了一个沉重的铁球。
铁球显然是实心的，砸在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楼白月立刻知道林画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想把他扔到海里？真是不错的方法啊。
一个打手上前来把楼白月全身都摸了一遍，从他裤子口袋里搜出一把弹簧刀。那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把弹簧刀远远地扔到房间的角落。
楼白月在心里笑了一声。
不错，没有轻敌，也很有经验，知道不能把刀放在身上。
他依然是悠然自得的样子，说：“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跟林少爷有过恩怨。有误会就说开嘛，还搞成这样子干什么？我好歹也是楼家的二少爷啊。”
他打算扮演一个天真又草包的少爷。
林画以前没跟他打过交道，他打赌这家伙察觉不出他在演戏。
领头的那个默不作声地举起对讲机，林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飘渺而森然，像淬了毒的幽蓝刀尖。
“不管有没有误会，我都要把你扔到海里。楼家二少爷？嗤，你的哥哥可是恨不得你死了呢。”他的音调一转，染上一点轻快的愉悦，“要么，等你变成水鬼之后，晚上去找他玩吧。”
楼白月的脸色变了，他慌张地说：“什么……你肯定在吓我！你不敢这么做的！林画！把我扔到海里你就死定了！”
出神入化的演技，堪称完美。
“你看我敢不敢啊。”林画咯咯地笑起来，紧接着，对讲机里飘出的声音又一沉，充满小孩子没有得到想要的玩具似的不甘：“本来想先把你折腾个半死的，但是她找过去了。你可真麻烦，还是快点消失吧。”
两个打手上前来，抬起了楼白月坐着的那张椅子，另一个人打开了阳台的门。
楼白月佯装惊慌地挣扎着，一边喊叫，趁着这点混乱，背在身后的手指快速一动，从袖口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和一片白色的小药片。
小药片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上，被后面跟上来的打手一脚踩碎了。
楼白月毫无破绽地移开视线，一边继续挣扎，一边微收膝盖悄悄蓄力。
被高高举起即将掷入海中的那一瞬间，他双手一起打了个响指，两只手上锁住的铁环应声而落，铁链被他反手握住。
与此同时，他伸脚一踩扛着他的其中一个人的肩膀，把对方压得瞬间跪了下去，他自己远远地落在地上。那只铁球被他抬手一甩，砸在离他最近的那个打手的脸上。
齿根断裂的声音。
那人也痛得跪倒在地上。
下一秒，楼白月就撑着阳台栏杆，潇洒地一跃，跳到了周羡鱼房间的阳台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四个人里倒了两个，剩下的两个似乎想追过来，到底不敢翻过阳台。这两个人对视一眼，打开阳台门回到房间，看起来是想从走廊追过来。
楼白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
时间差不多了。
他慢悠悠地走进周羡鱼的房间，不仅没有锁门，还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其中一个黑衣男人沉着脸冲他举起拳头，他镇定地站在门内，两手插兜，连躲都不躲。
然后三个人听见一声怒喝：“你们干什么？住手！”
是周羡鱼。
楼白月忍不住笑了，然后他立刻又收了笑容，迅速后退几步，拎起了房间里的椅子，露出戒备的神情。
下一秒，周羡鱼就出现在房间门口，一脚踹在还举着拳头的打手腹部，把他踹得后退几步撞在墙上。
“娘的敢伤我的人，胆子不小啊。”她咬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