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引人深思的情分
夏子谦兴高采烈唱了一整天‘舟舟小天使’，中午跑去致诚蹭饭的时候还在唱。
罗非担忧：“沈吟舟就这么放咱们走，不会被为难吧？那个洛书谣，听说挺厉害的。”
贺言锡想了想：“晚上回去看看吧，买点儿吃的喝的。”
原本他和罗非在律所附近租了公寓，周二、周四到周六实习四天，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路途上，就在公寓里休息了。
然而实在良心不安，还是回来的好。
抵达学校刚好晚上十一点，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广场上却还热闹着。
借着路灯，学生们各自还举着手电，搬木材的，锯木头的，井井有条。
三人各自拎了十几杯热奶茶，聊表歉意。
没看见沈吟舟，夏子谦拍拍路边男生的肩膀，问：“你们舟舟学姐呢？”
男生正是白天被撞坏古塔的林森，当即警惕：“你们又来干嘛？！”
贺言锡被男生过激的反应逗笑了：“别紧张，我们来道歉。”
男生蹙眉，小鸡护食似的：“道歉就道歉，找舟舟学姐干嘛？她很忙的。”
“帮忙叫一下呗。”罗非挠挠头，一脸诚恳。
原因无他，罗非和夏子谦早上都发微信向沈吟舟表示感谢了，然而她一整天都没回消息。
现在看来，真的是忙到不可开交啊。
沈吟舟还是出来了，长发梳成高马尾，精干利落。
仍然穿着白天那身衣服，白色修身短袖配牛仔九分裤和运动鞋，身上沾了不少木屑。
九月底的夜晚平均气温二十度左右，又有海风，夏装已经不足以御寒了，她这一身稍显单薄，只不过一直在干活，才没觉得冷。
夏子谦脸上的笑容是难得的诚恳：“嗨～吟舟，我们买了奶茶，你帮忙分给大家吧。早上实在不好意思，我开车的时候没睡醒。”
沈吟舟意外，手上都是木屑，不方便接：“就放地上吧，谢谢。”
罗非问：“我们发消息你一直没回，不要紧吧？你们老师没为难你吧？”
沈吟舟这才摸了摸口袋，没有手机：“应该落教室了。没看到消息，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夏子谦如释重负。看见广场上洛书谣脸色不佳正在训人，压低声音问，“那个负责人没为难你吧？她看起来好凶。”
沈吟舟回头看了眼，是洛书谣在嫌弃她男朋友秦风添乱呢。忍俊不禁，摇摇头。
空气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连夏子谦都察觉到气氛的尴尬，然而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话调节气氛了。
一是沈吟舟正在忙，为他们闯的祸擦屁股，二是他们制造了麻烦，沈吟舟一句责备都没有，反而有包庇他们的嫌疑。
要说他们是校友还一起吃过饭，但也就是一顿饭的交情。
他们实在良心难安。
“早上谢谢你，好在还能补救。”贺言锡打破沉默，把手里的两大袋奶茶放在沈吟舟脚边，态度坦荡从容，“不过该有的补偿，我们也要做到位。明天三餐大家想吃什么，你可以发到老夏手机上，我们做错了事，总该有弥补。”
夏子谦附和：“对对对，是这个道理。如果你们学院老师怪你办事不力，你完全可以把我们供出来，没关系的，完全没关系。”
对于他们急于作出弥补、还她人情的行为，沈吟舟稍作思考，也明白过来了。
就他们的交情而言，不追究不责备的态度，反而会给他们造成心理负担。
沈吟舟稍作思考，莞尔一笑，将洛书谣的想法换了种表达方式：“其实你们不用太有负担，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翁教授年龄大了，问题我们能自己解决，不想麻烦他。如果让学院出面处理，大家都累。所以谣谣才决定到此为止，我只是传达她的意思。不过有人请客这种好事也不能错过，明晚我把大家一整天的餐饮单据发给你们，你们报销就好，怎么样？”
这样说，三人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弛了些。
夏子谦频频点头：“就这么干，不用给我省钱，就挑贵的点。”
“听到了吗林森？”沈吟舟回头，问蹲在路边吸着奶茶，仍然一脸幽怨的学弟。
学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高喊：“我要吃帝王蟹！大龙虾！！鲍鱼！！！”
“点！”夏子谦大手一挥，相当阔气。
贺言锡的眉头终于舒展：“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沈吟舟稍作沉默，勾勾嘴角：“再说谢，我们就不好意思点帝王蟹和大龙虾了。”
话音刚落，里面有人在叫，沈吟舟和他们告别后小跑进去，继续新一轮的忙碌。
凌晨一点多，裴嘉年和方晓倩专门过来，给她们送了外套和夜宵。
凌晨两点多，明天还有课的学弟学妹被洛书谣赶回去休息。
凌晨三点多，其他高年级学生也陆陆续续收工。
凌晨四点多，广场上几乎没什么人了，只剩沈吟舟和洛书谣，还有秦风。
秦风捏着两个手电筒，栽着盹儿，分别给洛书谣和沈吟舟打光。
光偏了，洛书谣险些切坏木头，想发脾气，抬头看见秦风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终究没说什么，默默把木头往打歪的光圈里挪了挪。
旁边沈吟舟还是打鸡血的状态，看不到疲惫的迹象。
洛书谣也咬咬牙，继续加油。
为了醒神，洛书谣开始闲聊：“舟舟，那三个男生刚才又跟你说什么呢？”
“……”沈吟舟想了想，把他们的对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洛书谣哼笑：“算他们还有良心。你还是太替他们考虑了，把我的原话告诉他们不就行了？他们法学院平时作风有多霸道，自己心里没数么？”
沈吟舟忍俊不禁：“那不是激化矛盾么？”
“算了，气大伤身。”洛书谣自我安慰，忽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对了，今天那个寸头，皮肤黑点儿的男生，他就是罗非吧？我记得大二的时候，他不是追过你一段时间么？怎么后来没下文了？他三心二意，有新目标了？”
“没有，我跟他说清楚了。”
洛书谣扬眉：“你跟他说，别追你？”
沈吟舟想了想，轻笑：“差不多吧。他挺通情达理的，而且人很正派。”
昏昏欲睡的秦风突然插嘴：“罗非啊？他打游戏特厉害，而且人特好，带我上过几次分呢。”
“……”洛书谣狐疑，“你又去网吧打游戏了？通宵了？”
秦风愣了愣，赶紧摇头，竖起两根手指：“凌晨两点我就回了，真的。”
洛书谣将信将疑，没再追问，反而催着秦风回去睡觉。
秦风没逗留，叮嘱她俩早点回去休息、注意安全后就走了。他早上十点还有节系主任的课，不能迟到，也不能打瞌睡。
男朋友走了，洛书谣才开始闺蜜话题：“你喜欢贺言锡？”
沈吟舟震惊，差点切了手。
“看来没猜错。”洛书谣轻笑，安抚沈吟舟，“别担心，你藏得很好。我只不过是凭着对你的了解，才会这么猜……你特别紧张的时候，会偷偷用大拇指的指甲，挨着掐另外几根手指的指腹，半个月前老翁的课上，你看见他就是这个反应，刚才还是。”
“之前你这么紧张，还是国奖答辩的时候，还有你微信步数大半夜更新几千步，大清早被你爸妈打电话质问半夜干什么去的时候。”
沈吟舟咬咬嘴唇，没有否认：“只有你知道吧？”
洛书谣颔首：“嗯，没告诉年年和晓倩，你大概也不想让她们知道。”
如果是裴嘉年，一定会风风火火帮着她张罗，用各种鸡汤给她洗脑，用尽浑身解数给她打扮，想方设法帮她制造机会，催她去表白。
是好心，但也会带来困扰。
至于方晓倩，她大概会缠着沈吟舟讲她的暗恋故事，满足了少女心后，会开始搜罗各种各样的暗恋逆袭成功案例给她鼓励，每天帮她加油打气。
也是好心，但沈吟舟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那段孤独的时光。
“那你们这次也算正式认识了，没加个微信之类的？说不定能有点儿发展呢。”
沈吟舟摇头：“他有女朋友。而且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这样的。他初恋女友和现女友是一个类型，我连边都不沾，何必心存侥幸呢？”
“那……万一呢？万一他之前就是看走眼了呢？万一你就是最适合他的呢？”
也许是夜里风太大，也许是这学期的两次交集反而让她看清了可望不可即的距离，也许是距离毕业又少了一个月，沈吟舟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声音开始颤抖：“哪有那么多万一啊……而且我一直觉得，一段爱情里只谈适合，这个说法，很悲哀。”
洛书谣不知从何安慰，叹气：“他今晚那么着急还你人情，你肯定不好受吧？还答应他们报销一日三餐？就让他欠着，心里难受着，多好？”
沈吟舟自己擦干眼泪，笑着摇摇头：“我不想让他难受……暗恋嘛～就是小心翼翼守着那个边界。偶尔不经意的越过去，给他造成负担了，就不好。”
“如果我给予善意的同时，愿意接受他的回馈，那他不会因为觉得亏欠而时时想要弥补，我也不用因为付出而期盼回报，这样就很轻松啊。”
“但是我没觉得你很轻松啊……”洛书谣再次叹气。
沈吟舟仰头，把眼泪咽回去。
云层很厚，看不到月亮，她的笑容带着几分通透的从容，恬淡轻柔的声音仿佛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因为我偷偷付出了喜欢，也会偷偷期待被喜欢啊。”
“真不知道该说你通透，还是执拗了。”洛书谣无奈，最后挣扎，“不过这个年代真不流行暗恋了，你真的不考虑表白？让自己死心也好啊，你总得向前看吧？总不可能一辈子就守着一个暗恋对象，不谈恋爱，也不结婚吧？”
沈吟舟想了想，摇头：“不考虑。”然后似乎是想通了似的，轻笑，“那我试着忘掉他，开始向前看？就从今天开始吧~”
凌晨五点多，总算收工了。
天差不多亮了，洛书谣直接去校会值班室趴一会儿，睡醒了还有其他工作，沈吟舟好些，还能回宿舍睡几个小时。
时间太早，学校里除了保洁阿姨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沈吟舟的身影很突兀，贺言锡一眼就看到了。
他大清早起来给远在美国出差的主管律师汇报案件资料整理进展，打完电话睡不着，就在学校里溜达着，抽了两根烟。
原本琢磨案件细节的思路瞬间跑偏了。沈吟舟还是昨晚那身衣服，脸上的倦容遮都遮不住。
这是忙了通宵？贺言锡再次产生浓浓的罪恶感。
“沈吟舟！”贺言锡掐了烟，小跑过去。
通宵工作让沈吟舟脑子不太清楚，掐着手指，非常意外：“你怎么还没休息？”
问完看到贺言锡脸上淡淡的笑意，看到他身后已经升起的太阳，这是已经起床了。
尴尬地摸摸鼻子，有些窘迫。
“我送你回宿舍吧。”贺言锡叹气，“怕你晕在路上。”
“……”要不是他语气太认真，沈吟舟真的会以为是调侃，她看起来有那么弱不禁风？
而且他不知道送女生回宿舍这个行为，特别是只有一男一女的时候，其实很暧昧么？
尤其是大清早送她回去，宿管大妈还是个热衷于八卦的性子。
一男生清早送一女生回宿舍，沈吟舟不用多想，就能复原宿管大妈故事汇的全貌。
于是她笑着婉拒：“谢谢，不用了。”
诚惶诚恐，让贺言锡想到之前在建筑院公选课上，沈吟舟看见他的反应。
“沈吟舟，以前在高中，我是不是做过什么让你讨厌的事？”贺言锡想到就问。
“……”沈吟舟懵了，脑子里打鼓似的砰砰响，频频摇头，“没，没有。真的没有。”
“真没有？”贺言锡狐疑，轻笑，“那你当时看见我，为什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啊？”沈吟舟飞快想对策，含糊其辞，“没有的事，当时，可能身体不太舒服吧。”
贺言锡想到群里‘豌豆仔’的说辞，关心：“你身体还没好？这样吹着冷风熬通宵，身体吃得消么？老夏找建筑工人其实很方便，如果能帮到忙，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沈吟舟强迫自己冷静，然后依次回答：“已经好了，那天只是没吃早餐低血糖，谢谢关心。也不用找工人来，我们的模型都要自己动手，找人是违规的。”说完，自己都能感觉到耳朵烧红，“那我先回宿舍了，拜拜。”
走得很仓促，或者说是小跑。
贺言锡挠挠头，越发觉得哪里不太对。
沈吟舟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