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要成为仙人的男人
顾念和村里的伙伴又欢欢喜喜过了一年，然而今天顾念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徐扶云病倒在床上了。
年过七旬的他身子骨已经不健朗了，早年的辛苦劳作将背压弯。
老伴去世的早，女儿留下顾念，夫妻俩也被野兽叼走，只剩大儿子和大孙子。
大儿子也不经常回来，好在顾念还陪着他。他的心还能勉强支撑着。
前些日子的风寒又险些要了他命，好在村长刚好备了几副治风寒的药。
村长不仅是村长，也是这个村唯一的大夫，村民一有什么头疼脑热都要跑到村长家去看看。
顾念马上奔赴村长家。
“牛爷爷、牛爷爷”
顾念一跑到村口就大喊，
“我外公倒下了，您快去看看他吧。”
牛大力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背上挎了个布袋，已经发黑。这个村每一个人都认识它，里面有他们的救命稻草。
“小念。你快说说你外公怎么样了。”
一路上牛大力一边问着顾念徐扶云的状况，一边思索该用什么药。
“外公他昨天还好好的，晚上还在喂牛呢，还说今天要带我去放牛。结果今早就倒下了。”
到了家，牛大力看着床上的徐扶云，整个人像是粘在了床上，面色发黑，眼窝深陷。
手往鼻子那一探，气息微弱，仿佛没有，像个死人。
顾念满怀期冀地望着自己，这让牛大力把话咽了回去。
以他一辈子行医的经验来看，徐扶云没两天了。
“小念，你外公他……，”
“你快去把你舅找来吧。”
“这有副药，先给他服下吧。”
留下一点药就走了。
……
顾念呆呆地熬着药，他不笨，是村里的孩子王，大家也都喜欢这个孩子。虽然牛爷爷没有明说，但他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徐明志已经回来了，牛大力派人去找的他。他考虑到顾念得陪着他外公。
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老父亲，他默默无言，只是在忏悔，年轻的时候应该多陪伴他一下。
他知道父亲每次送自己离开后都默默的擦眼泪，每次带回来的东西他都留着，或者找个机会又给他送过来。
直到顾念在这里以后，他才跟着孙子吃点。
辛苦了一辈子的他，没享受过大富大贵，没吃过外面的大鱼大肉，也没件像样的衣服。破破烂烂、勤勤恳恳地度过了这一生。
而自己却是一点也忍受不了，时时刻刻想逃离这个小山村。
其实顾念留在这里，反倒让他有了一丝安慰，好像自己呆在外面也能心安理得。
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懊悔不已，却为时已晚。
只能握着老父亲的手，看着这张记忆中不断沧桑的脸。
“念儿……”
突然，老父亲发黑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是在喊顾念的名字。
“父亲！”徐明志大喊一声，又意识到了什么，
“念儿，你来。”
他向顾念招手，
“快来握握外公的手。”
顾念缓过神来，放下手中煽火的扇子，跑到床头跪着。
外公的手僵硬冰凉，顾念的心也是。
“外公”
“念儿……念……”
只有这两个字在重复，
徐明志低着头，不敢看着他的老父亲。
“志……儿……”仿佛感受到了儿子也在一旁，老人低声呼唤。
“在！我在！”徐明志一下子握紧老父亲的手，深怕他不知道自己在这。
“念儿……志儿……”
老人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两个词，偶尔还有“瑶儿”和“青儿”。
顾念明白，前者是自己的母亲，后者是外婆。
顾念想起夜深人静时，坐在外公旁边，看着他吐着烟圈，昏黄的灯光下老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但顾念只觉着心安，外公吐出的烟圈味道刺刺的，不好闻也不难闻，像是安魂香，悠久绵长。
自己在这寂静安定的环境中，居然有时会从那烂木箱中翻出破字典来看上两个字。
老人安静下去了，舅侄俩沉默不语。
过了两天，徐扶云彻底断气了。
老舅安排好丧葬事宜后，把家从镇上搬回来了这里，继承了这座老屋和院子。他媳妇不愿来这小村庄，回了娘家。
……
顾念躺在他最喜欢的大石头上。
河水潺潺，鸟儿啾啾，白云悠悠。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天上的云朵好像外公呀。
顾念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一觉醒来，天已经昏黑。
月亮渐渐显现出来。
回到家里，
饭已经做好了，老舅做的。
二人没什么话讲一样。
顾念端着饭碗来到院子里，搬出小红板凳，他周岁的时候外公请人做的，还栽了一颗花树在果园里，有保他平安的意思。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里面好像也有一棵树，是桂花树。
听爷爷讲，里面有一个人叫吴刚，却是要把桂树砍倒。
还有一个女人，叫嫦娥，记得她好像是吃了颗什么丹药，飞到了月亮里面，从此就不会死了。
不会死啊，真好，这就是仙人吧。
顾念看着月亮发呆，无心吃饭。
“念儿。”
老舅出现在身后。
“明天去镇上读书吧。”
沉默
“舅，你说过这世上有仙人吧。”
徐明志皱眉，不知道侄儿要说什么。
“大家都这么说那应该是有的。虽然我没见过，但镇上王富贵家一直把仙人当作自己的底牌，也没人敢去惹他们。”
“仙人都不会死吧，为什么啊，
“为什么爷爷就得死呢。”
顾念呢喃着，徐明志无言以对，仙人对他而言太过遥远。
“舅，我要做仙人，我也要不死。”
“好……好，”
徐明志也看着月亮，月亮上的故事是父亲讲给自己听的，那时候我好像也想做仙人呢。
后来我走出村庄，却被饥饿给打倒了。
被镇上学堂的老先生收留下来打杂，给了口饭吃，也识了些字。过些年后，也成了先生。
仙人，我都快忘了这世上有仙人这回事了吧，只当是哄孩子的手段。
他们太遥远，太飘渺。连镇上自恃有仙人子弟的王家，这么些年，谁又见过仙人呢？
大家害怕的只是王家的权势罢了。权势或是仙人，这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又有什么两样呢。
月光皎皎，好像从不吝啬的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顾念痴迷。
……
第二天早上，徐明志来到顾念的床前，却只有整齐的床褥和一张纸条，歪歪扭扭的写上了几个字。
“我要去当仙人了。&39;旧旧&39;保重！”
……
……
村口
几个小孩围着顾念。
“念哥，你真的要走啊。”
二狗蛋还是流着鼻涕，流着眼泪。
“别走啦，下午我们一起去抓鱼好不好。”
“是呀是呀”
二愣子、大花、二花，你一言我一语，顾念的心仿佛被拉扯着，要不留下吧？
不不不，顾念的眼神马上坚定了起来。
“我让你们来送我，就是要告诉你们我要去当仙人了。”
“你们也不用难过，我正要和你们讲，等我当了仙人马上就回来了。”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咻’地一下子，我就回来了。就是说，你们一想要我回来，我就能马上知道，并且马上就出现在你们眼前了。”
“当然，这都得等我成为仙人了。放心，我有预感，那将会是很快的一件事，最多一两年吧。”
周围的小伙伴投来羡慕崇拜的眼光，他们也经常听家里老人讲过仙人的事。
但是他们没有顾念的胆子和条件离开村子。
“念哥，到时候有人欺负我，你可得帮我。”
二愣子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
仙人念哥呀，打架肯定很厉害！到时候谁敢惹我，姐姐都不行。
“念哥，我听说外面有种东西叫糖葫芦，你到时候给我带一串好吗。”二花憧憬道。
“我也要，我也要”
几个女生附和着。
“好好好，你们都等着好了！”
“对了，我家园子里的果树就交给你们照料了。”
“嘻嘻，这个念哥你放心！”
顾念挥手与他们告别，挎着一个布袋，里面有套换洗的衣服，还有足够一星期的口粮。他觉得这已经够够的了。
“再见！”
“再见！”
二花哭了，大家也不约而同的哭了起来。
顾念却是笑笑，谁让我是老大呢。
这帮小屁孩。
……
只此一别，再见又何年呢？
这一年，顾念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