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江篱，将离
次日清晨，墨倾尘缓缓睁开了眼睛，旁边的位置已经染上了凉意，他的心脏已经不似昨日那般疼痛，但心里却格外空荡。
“砰砰。”微弱的敲门声响起，随后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小厮声音“圣子，圣主让奴给您端来了早饭。”
墨倾尘缓缓坐起了身子，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进来吧。”
“是。”
小厮手中端着饭菜，推门进入屋内。
墨倾尘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冒热气的白粥，直接端起来，开始吃。
小厮发出了一声惊叹，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墨倾尘。
墨倾尘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小厮连忙低下了头，低声回道“这粥刚刚出锅，奴是怕烫到圣子殿下。”
墨倾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粥碗，看了看红的异常的手心，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是昨晚太疯狂了吗？才导致副作用这么快就到来了
“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告诉阿和。”
“是。”
小厮走出了屋外后，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渐渐伸展开，跳上了屋顶，找到一个方便观察的角度，掀开了一片瓦片，看向了面对着粥碗发呆的人。
直至过了许久后，粥上热气散尽，粥上附上了一层皱皮，那人才又拿起了碗，慢悠悠的将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
看到他放下了筷子，又回到了床上躺着发呆后，那位小厮才面色微沉的朝着旁边的院子快速走去。
“参见家主。”
“起来吧。”
江篱坐在座位上，身前的书桌上也放着几摞泛黄的古籍，手中也捧着一本记载着情蛊的书。
“圣子今日喝了了一碗粥，小菜一口没动，不过”
江篱听到了他话中的疑惑，便暂停了翻书的动作，抬头望向了他，沉声说道“不过什么？”
“圣子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今日端着烫粥时竟然一点感觉没有。”
江篱手中的书被用力捏紧，书上遍布着狰狞的褶皱，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书放在了桌面上，低声道“以后饭菜放温了再给他端过去吧。”
“周回看好他，他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要和我报告，懂吗？”
“懂。”
“退下吧。”
“是。”
门缓缓被关上，江篱静静的坐在书桌旁，面色阴沉，没有什么表情，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却没有照到她的身上，她就这样安静的待在阴影处，有着说不出了孤寂。
直至屋外响起了窸窸窣窣轮椅转动的声音，她才渐渐缓过来了神，拿起了身前的书，故作专注的看着。
“阿和。”顾明曜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进来吧。”
开门声响起，顾则言将顾明曜推到了书桌旁后，便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顾明曜放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安抚“找到办法了吗？”
江篱将书放在了桌子上，眸色平静的可怕，她淡淡开口“有，一个是找百年僵尸心，这个我做不到”颜玖禾救过他们的命，江篱实在是没有办法牺牲她的性命，去提墨倾尘解蛊，她做不到，也下不去手。
“还有一个办法，便是让他、让他忘了我，从此我们不再相见。”
顾明曜面色一僵，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心疼、惋惜与无力交织在了一起，他牵强的扯起了一个嘴角开口道“没关系，肯定还有别的方法，我们可以一起寻找的，再等等”
“等不了了”江篱满脸痛苦的捂着脑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强迫自己冷静，她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我不敢去见他，每次只要我在他身边，他的脸色都苍白的可怕，我知道他每次都在强忍着疼痛，怕我担心，他那么怕疼，我怎么忍心呢”
“他五感已经丧失一感，现在他都感觉不到疼痛烫伤了自己，以后他会渐渐丧失视觉、听觉、嗅觉、味觉，我不敢想、不敢想他看不到听不到会有多可怕，师父，我不能那么自私的”
“就让我一个人记得吧我记得就够了”
顾明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她，江篱自小便不是个爱将情绪外放的人，尤其在她漂泊了四年后，他甚至都很少能够去感知她的情绪，如今他却清楚的感知到她的悲伤，整个人就像是被黑暗笼罩了一般，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他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要和他摊牌吗？”
“不，我做不到，就偷偷的吧，我这几日会尽快安排，将让家军撤出圣疆，自此不再踏入我会安排好一切，让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圣主。”
江篱抬起了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面色略带着疲惫，似乎这个决定已经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顾明曜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便推着轮椅朝着屋外驶去，打开门后，顾则言正等在门外，他上前，推着他的轮椅走出了这个院子。
江篱抿了抿唇，手缓缓抚过书籍，想将上面的褶皱抚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变回原来平整的模样，为什么回不到原样，为什么她一遍遍在心中审问着自己，却没有办法找到答案，她没有愤怒，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轻轻的合上了书，将它放在书桌上，随后靠在椅子上发呆。
江篱有时在想，自己算不得什么幸运的人，甚至会有一些不幸，她不是个爱抱怨生活的人，因为她觉得这些磨难都能使她变的强大，流浪的四年里，被人追杀时，她没有害怕，刘全死时，她没有流泪，被人用银线控制时，她没有屈服
在遇到墨倾尘之前，她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苦难，但在遇到墨倾尘之后，她时常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本被磨没得同理心与自尊，都一点一点有了回春得迹象，她认为墨倾尘便是自己通过苦难的奖励，如今却告诉她，这也是苦难的一环，江篱却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从未想过离开墨倾尘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却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
江篱，将离，一切都即将离她而去
她果然是命贱，压不住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