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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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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璃攸在屋中踱来踱去,偶尔看着莫起,若有所思。自那日之后她便不时地来密道转转,很多时候,只是走到密室门前,徘徊。或者打开门,在桌上点一支蜡烛,抱着枕头,枯坐在石床上,发呆一整天。

    虽说她无比思念祖母,可是,这逼仄的石室并不温馨。这个地方带给她的,是伤痛的回忆,那三本书仍如当年一般摆在桌上。

    “咳咳!”莫起断断续续地咳出血来,他的嘴唇鲜红一片,脸庞却苍白如纸,长叹:“已是绝境了。”

    白璃攸截然道:“肯定能想出别的办法!”

    莫起伏在案上,无可奈何:“能有什么办法呢?”

    白璃攸陷入沉思,半晌,她拿起蜡烛,仔细地检查起四周的墙体,道:“也许有其他的暗门也说不定。”

    莫起看着上下摇曳的烛光,心中浮想起过往。三年前,他刚从岸边被莫洛救起。那时,他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三年后,绝境中,他仍一无所知。别提自己的名字,就连机关门外,那个要杀他的黑衣人,他都不知是谁。

    快要死了,等待没有价值的死亡是痛苦的。莫起决定,临死前,把世间万物统统搬出来骂一遍!先从白璃攸开始!

    “我恨你啊,白璃攸……”

    正在苦苦寻求希望的少女,如遭当头棒喝,她停下动作。多年前她曾感受到一样的绝望,再次品尝这滋味,虽有了经验,可也不算好过。不,十分的百分的难过。她极力建起的万仞心墙,裂开一道缝隙,心痛如刀绞。

    “是啊。”白璃攸盯着手中的烛火,讷讷道。反正都要死了,自己也该抱怨下,该抱怨谁呢?

    该抱怨身后这个少年。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被卷入这一场追杀,更不会陷入如此绝境。所以,是他害了自己。死何其容易!祖母去世的那天,自己便该跟着她老人家一块走了,为什么没有走呢?大概是贪图祖母口中的,那些如梦似幻的地方吧。

    但是,她心里觉得,目前的状况并不坏。这种死法,并不孤独。不像祖母,孤零零的一个人,说走便走。

    白璃攸扭过头,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双目微红。

    莫起冥思苦想,快要死了,骂她两句还不行吗?为何绞尽脑汁,也拼不出一句话?他又吐出一口血来,然后擦干嘴角挺直身子,眼中似不舍、不忍、困惑、坦然,道:“我原本以为,临死前说一些狠话,能好受些,看来并非如此……”

    白璃攸茫然地看着他,眼中晶光点点,似泪,也似星光。

    “若是我自己一个人枉死倒也罢,不欠谁的,想恨便恨。可偏偏阴差阳错,把你牵扯进来。临死前,对着你……我竟连句狠话都没资格讲出!”

    莫起疯疯癫癫的,今日,便是他庸碌、平凡、短暂人生的最后一日。

    “我根本不恨你,只是恨自己的无能罢了……”

    良久无言。

    “最后,为我刚才的话,也为把你拖入眼下这绝境,我要向你道歉。你可以现在便杀了我,你放心,我是心甘情愿的,不会化作厉鬼纠缠你。”莫起正经说道。

    白璃攸笑了,两行晶莹的泪痕,在烛光的映照下,时隐时现,她红着眼眶,极力克制心墙内的万丈波涛。

    “咳咳!”莫起再吐出两口鲜血,口中轻声念着:“龙门城啊……龙门城,我的名字……在你那里吗?”

    白璃攸递过自己的手帕,目视少年把自己的手帕,染得鲜红!

    “如果跟我讲讲你的过去,这一条命,你便不欠我了,如何?”

    无人回应。

    白璃攸心底一沉,难道他?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试探莫起的鼻息,“呼……”她长出一口气,他还活着!

    白璃攸抱起桌上的被子,伸展开,轻轻地盖在莫起的身上,石板冰冷,她抬起莫起的双手,放在枕头上。莫起手中仍抓着鲜红的手帕,她试着将手帕取下,然而手帕似牢牢粘在他手上一般。

    “我该怎么办,祖母?”白璃攸将蜡烛放得稍近些,莫起似乎感受到这微弱的温度,满足地翘起嘴唇。

    “想祖母了,便看看这三本书……”往日的话语萦绕在白璃攸心头。她柔声说着:“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看过它们,因为这间屋子的一切都令人伤心。”

    “祖母,这里的一切就像当年一样……现在,攸儿要来看您啦!我得赶紧做些准备,不然,到了那边,您考我,攸儿可就答不上来啦!”

    白璃攸翻开尘封的书籍,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古旧的扉页上。映入眼帘的是“望月功”三字,翻开下一页,是一幅精美的彩绘。彩绘中,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立于树下,他一手扶着树干,一手伸向天空的那轮明月。月亮极大,占据了书页几乎一半,其上有一女子,仙姿绰约,回首看向地下的男子,依依不舍。

    “这大概便是嫦娥和后羿的故事了吧。”白璃攸翻开下一页,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望月功的心法秘诀。她无心观看,快速往前翻动着,书翻过一半,上面两个字赫然在目——“别月”。另有一行小字注在边上:“男子练此部分。”白璃攸感到奇怪,重新翻到第一页,果然,望月功三字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女子练此部分。”

    白璃攸道:“难道祖母是想让我练成此功吗?书中标注了有男子专练的部分,意思是此功法需要二人合练吗?”她看向边上的莫起,叹道:“祖母啊,这个人,是你派来的吗?可惜,他半条命都没啦,哎!”

    白璃攸将书翻到末尾,上面写着两行字:“阴晴圆缺终有时,望别婵娟自在天。”她想了想,不明白其中意义所在,撒娇道:“祖母,您怎么给攸儿挑这么晦涩的书来看,见了面,我可给您背不出来。”

    白璃攸拿起第二本书,扉页上书“飞鸟”二字,苍劲有力。白璃攸翻开书页,映入眼帘的插画紧紧抓住她的视线。

    一个竹篮,竹篮中间架着一盆火。竹篮四周吊着麻绳,绳子连着一个茅屋大小的布袋,布袋被其内的竹架撑成椭圆状。这团不知名的东西,便这般,浮在空中。

    “好神奇!”白璃攸自言自语道。这幅插图的附近记录了这个名叫“飞篮”的家伙的详细构造,和制作方法,并标注了它的缺陷。

    “他应该会感兴趣。”白璃攸瞧了一眼昏睡的莫起,讷讷道。

    前几十页均是对飞篮的介绍以及改进,改进的手段五花八门。介绍完这些,书中便再没有机关的详细记载,反倒是对林林总总的鸟类做了详细的描绘和介绍,这倒符合这本书的名字——《飞鸟》。

    翻到最后,两行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五行八卦藏盈亏,乾坤两仪开生门。”这两句话和这本书沾不上一点关系,白璃攸心想:“为何要在书的末尾写这么两行字呢?阴晴圆缺,望别婵娟,五行八卦,乾坤两仪……”她隐隐觉得这两句似有莫大的关联,而且这间石室的秘密,可能就在这两句莫名其妙的句子中。

    “生门,生门应该说的就是八门中的生门了,入生门便可脱离机关束缚。与之对应的便是死门,若是误入死门,有最刁钻的机关伺候,多半是有死无生。”生的希望重现眼前,一念及此,白璃攸一扫心中的阴霾,下定决心解出其中的奥秘。

    “但这乾坤两仪又说的是什么?乾坤倒是可以对应机关上的卦象,那两仪又是什么意思呢?”白璃攸想了半天,也琢磨不透,只得作罢,叹道:“先推别的好了。”

    “五行八卦说的多半是那机关锁,可这机关锁,如何藏得了盈亏,盈亏又是什么意思?”白璃攸想了半晌,仍是没有想出所以然,又道:“罢了罢了,再看前两句。”

    “阴晴圆缺终有时,想必说的便是月亮的阴晴圆缺了,忘别婵娟说的应该是望月和别月这两门功法,这自在天似乎听祖母提起过,大概是一个人对于心法武功的体悟已臻化境,可这短短时间内,如何能将功法练得炉火纯青呢?”白璃攸懊恼不已,所有的句子她都能分析个七七八八,但这些个东西像是少了重要的一环,不能连在一起。

    “八成是在机关锁这块!”白璃攸断然道。她走近机关锁,趁着蜡烛的些许光亮,勉强检查着。但看这圈上除了八卦和阴阳五行,也没什么别的印迹。反反复复打量了几圈后,白璃攸悻悻地回到桌旁,重新翻起书页,看是不是自己遗漏了哪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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