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不要喝太多茶
华灯初上，安苡苒和尹竹渊进了一家火锅店。
“昭阳火锅，名字不错，既然是你选的，味道肯定可以。”尹竹渊坐在安苡苒对面，连连称赞。
一路过来，尹竹渊的彩虹屁就放个不停。
安苡苒虽然感谢尹竹渊的赏识，但这种接连不断的赞许多少有些虚伪。
她拿起桌前的茶，湿了一下唇，抬头看着尹竹渊平静地说：“嗯，我以前来过几次，觉得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尹竹渊笑：“既然是是你选的，我相信你的品味。”
他也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往安苡苒那边靠了一下，像是在碰杯。
安苡苒笑笑不说话。
这家火锅店有十几年的历史了，从装饰摆设都可以看得出来，整个店以原木色为主，不少摆饰都是木制品，连座位的隔板都是松木制成，年限高了，摆饰还有木板的颜色有些脱落，年代感十足。
安苡苒高中时，班里在这里举办过几次聚会，而她如今坐的位置恰是她们最后一次聚会时她的位置，那时，她的对面坐了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是白修皓。
如今再一次坐到这里，对面的人却换了。
对面的人在点菜，待他点完，他把菜单推向安苡苒，安苡苒朝他笑了一下，低头随意勾选了两三样。
见安苡苒如此快速地点完，尹竹渊有些惊讶，拿起菜单又看了一眼，问：“你就点这几样吗？要不要再多点一些，反正是我请客，放开了吃，不用为我省钱。”
安苡苒示意服务员可以了，随后说：“就那些吧，我晚上吃得少，吃多了不好消化，也影响睡眠。”
安苡苒此刻的确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高中最后一次聚会也是她的毕业礼，那时全班的人都参与了那次聚会，座位没有固定安排，谁先谁就有挑选座位的机会，一开始是安苡苒坐到了这桌，不等三秒，白修皓坐到了她的对面……
白修皓的小跟班过来攀着他调侃：“白修皓，坐这里干嘛？唐羡霏在后面那一桌。”
白修皓对待他人礼貌有加，但对于他的厚脸皮小跟班，他丝毫不客气：“别给我瞎说，看清楚场合，要坐就坐，不坐我也不稀罕。”
“……”
唐羡霏是当时班上男生们公认的“校花”，倒不是有多美艳惹人，就是身材火爆，脸上总是挂点淡妆，说话媚声细语，讨得不少男同学的青睐。
她同时是学校舞蹈队的队长，精通各种舞蹈，尤其是钢管舞，文艺晚会上不知撩拨了多少男同学的心，只要有她出现，无论哪种场合，男生们的眼睛都得直了。
帅哥配美女，也在此得以体现，在一次聚会中，唐羡霏输了游戏，应同学们的要求，她当场表演了一段舞蹈，而后，在同学们的怂恿下，她站起来直言自己对白修皓倾心已久。
安苡苒和白修皓都在现场，安苡苒亲眼看着白修皓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唐羡霏说：“唐羡霏，你是一位很优秀的女生，我很欣赏……”
就在白修皓停顿时，在场的所有男生女生都鼓起了掌，嘴里不断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唐羡霏笑了，立在白修皓面前有些许害羞。
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
安苡苒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热闹，似乎纷纷扰扰皆与她无关。
她捧杯喝着橙汁，默默注视着同学们的闹剧。
然而。
众人没有高兴多久，唐羡霏也没有笑多久，白修皓将刚才没说完的话平静地续上：“但我有喜欢的人了，并且喜欢了很久，目前没有转移对象的打算，你另寻所爱吧。”
句句话都说得温柔至极，又是那样的无情，活像一把把刀子，锥进唐羡霏的心口。
唐羡霏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她痴呆地盯了白修皓几秒，转身踏着不合脚的高跟鞋离去。
全班的人在唐羡霏转身离去的瞬间沉默了，原先鼓掌的手也都慢慢放下，沉寂得整个店里只有锅里的水在不断翻滚沸腾的声音……
有几个男生愣了一会，又看了白修皓几眼，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只好追出去找唐羡霏了。
白修皓不以为意，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火锅，从中夹出一片牛肉，沾了一点辣椒，整片放入嘴里。
安苡苒抿了一点橙汁，低头将碟子里的牛肉夹起，牛肉在空中停滞了几秒，最后也入了她的嘴里。
直到安苡苒将牛肉嚼完吞下，班里的同学才稀稀落落地恢复热闹。
毕业时，唐羡霏故意躲着白修皓，但又像是放不下，坐在了白修皓的后一排，二人间只隔了一个挡板。
白修皓见小跟班不说话，他瞄了一眼对面的安苡苒，说：“那你去和她坐吧，我就在这里不动了。”
“别别别，我开个玩笑，”随后，小跟班贴近白修皓的耳，轻声说，“但是对面坐了安苡苒哎，没趣得很……”
安苡苒这个时候高冷不说，整个人营养不良，瘦得有如竹竿，加上平时要打工，肤色偏黑，黑眼圈也显而易见。
看似冷漠的性格加上不出众的外貌，班上没多少人想靠近她。
但安苡苒并不想计较，毕竟是她自己过于孤僻的问题，加之之前募捐时，不少同学都愿意施以援手，她更没有资格去厌恶任何一位同学，反倒，她心存感激，只要不过分，她完全可以把一些不必要的争吵免去。
安苡苒见两人避着她说话，她也不好听到，只好拿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着，眼睛往哪瞟都行，就是不能停留在他们的身上。
白修皓没有任由小跟班说下去，仍平和地说：“爱坐坐，不坐滚。”
小跟班立即坐下，嘴闭得像是个被拉上的拉链。
见白修皓在安苡苒对面，虽然白修皓说过自己有喜欢的女生，但仍有些女生不放过一丝机会。
既然没有公布，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嘛。
本着这种心理，安苡苒身边挤过来两个颇爱表现自己的女生。
安苡苒一个没注意，被挤到了座位最里面。
安苡苒也不想计较什么，默默把恰才自己喝过的杯子移到自己的面前。
旁边两个女生不断找话题和白修皓交谈，白修皓待人不错，凡是她们提出的问题都一一进行回答。
话题永远都是关于白修皓的：
你喜欢吃什么？
你觉得高考考得怎么样？
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
白修皓的回答也很简单：牛肉，不错，没有……
最后点的食物被端上来时她们停了一会儿。
就一会儿，安苡苒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不至片刻，服务员走了后，安苡苒旁边的女生罗晓尘直截了当地问：
“那……你之前说的喜欢的女生是谁呀？可以告诉我吗？”
罗晓尘是安苡苒的前桌，也喜欢白修皓，每天下课除了赶作业就是和她的朋友聊关于白修皓的话题。
听得安苡苒耳朵都起茧子了。
白修皓一片一片地把牛肉片放进锅里，听了罗晓尘的话，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视线从火锅转移到了安苡苒那边。
安苡苒原先是静默地听他们聊着这种听了无数遍的话题，见白修皓不说话了，她将视线从罗晓尘身上移到了白修皓身上。
刚好，两人视线相对，安苡苒愣了两秒，什么也不说，自觉低头捧起茶杯抿了两口。
场面有些许尴尬……
罗晓尘不知哪来的眼神，头脑也足够“发达”，她扯了下安苡苒的衣袖，说：“那什么，安苡苒，茶壶的茶几乎都被你喝完了，你去添一壶茶吧，你在这里白修皓不好意思说。”
最外边的女生更是会看“眼色”：“对啊，人家好像不想让你听见，你去添多点茶水，等我们说完了你再回来。”
没等安苡苒同意，她们俩已经立在了一边，给安苡苒让了一条出去的道。
“……”
安苡苒看了她们一眼，没什么脾气，什么话也没说，拿起桌上的水壶就起身准备走。
“服务员！”
白修皓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大，大到几乎整个店都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也有一些同学瞧了过来，白修皓面不改色，对过来的服务员说：
“添一壶茶水，越满越好，但不要过浓，谢谢。”
服务员从安苡苒手上接过水壶走了。
安苡苒看了看白修皓，又看了看罗晓尘她们，坐回原位，继续抿茶。
立在桌外的两个女生犯了错一样，不知所措地坐下。
白修皓淡漠地抬眼看了一眼罗晓尘，说：“我喜欢的女生，与你何关？”
说完，白修皓往里移了一点，坐到了安苡苒的对面。
安苡苒不明所以，抬眸瞟了眼白修皓，又迅速低头抿了口手里一直举着的茶杯里的茶。
“喝太多茶小心晚上睡不着。”
白修皓淡漠的话在耳边响起，安苡苒拿着茶杯的手停了下，无声地将茶杯放回桌面。
“哦哟，白修皓，你什么时候学会关心我了？真是令人感动啊……”小跟班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面上，说，“不过我才喝第一口，不多不多。”
“……”
白修皓无语……
安苡苒悄无声息地夹过一片牛肉，在沾碟上点了几下，送进了嘴。
那高中最后一场聚会在沉默中结束了，连合照都没有拍。
安苡苒回忆起来，似乎明白了白修皓那时的视线为什么到她身上了，但是……往事如烟。
如今即使进了同一家店，坐到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座位上，也没有了当年的那份不可言说的感情。
安苡苒抬眼看到的是尹竹渊帅气斯文的脸庞，不是当年聚会上她不经意瞄到的对面男生微微扬起的嘴角。
“不合口味吗？是不是这家店换人了，你不喜欢吃了？”尹竹渊细心地观察到了安苡苒每一个小表情。
安苡苒对尹竹渊摆摆手，冲尹竹渊笑了：“没有，就是……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往事？”
安苡苒笑：“没什么，你不用在意，都过去了。”
说完，她夹起一片牛肉，在沾碟上点了几下，一口放进嘴里。
似乎是辣椒沾多了，安苡苒没注意到，咽下牛肉后她猛地咳了几声。
坐在对面的尹竹渊连忙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满满的茶，送到安苡苒面前：“赶快喝几口茶，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注意到，应该让服务员换一碟沾料的，这碟太辣了是吧？”
安苡苒拿过尹竹渊倒的茶一口闷下……
还是不解辣，安苡苒把茶杯递给尹竹渊，示意他再倒一杯，尹竹渊速度也很快，立马又倒了一杯送到安苡苒面前，同时说：“还是不行吗？是不是进到气管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安苡苒没说话，皱着眉头拿过茶杯一顿猛灌。
“喝太多茶小心晚上睡不着。”
……
安苡苒喝完茶后愣住了，那样熟悉的声音。
“给你拿了两瓶马蹄蔗汁，喝吧。”
两瓶马蹄蔗汁出现在安苡苒面前，还是冰过的，瓶身不停冒着水珠。
安苡苒抬头看了一眼声音的主人。
白修皓……
天气炎热，到了晚上也没有降多少度，白修皓穿得很休闲。
白色t恤，黑色长裤，头上还戴了顶鸭舌帽，完全不像是27岁的人，更像是17岁的活力满满的少年。
和毕业聚会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安苡苒不免再次想起那次聚会上的白修皓。
尹竹渊但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来者何人，他笑了笑，起身伸出手和白修皓握手。
但白修皓完全没看他一眼，视线一直都在安苡苒的身上。
尹竹渊自知自己不讨趣了，笑容即刻减半，坐回椅子理了下西服，像是没见着白修皓。
白修皓颇为自觉地坐到了安苡苒的旁边，拿下鸭舌帽挂到隔板的挂钩上。
“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晚上不要和太多茶。”说着，他拿走了安苡苒喝过的茶杯，一口解决了她没喝完的茶。
“这茶的味道还是没有变啊，你那么喜欢喝吗？要不我向老板买几包拿回去，你什么时候想喝了就让下人给你泡。”白修皓说话的同时搂过了安苡苒的腰。
安苡苒用手拿开白修皓搂着她的手，冷漠地说：“不用……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