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嵇府篇1
人传,古些时候,民间衍生出一种名为‘巫傀’的职业,以尸为傀,以血为引,召之阴气,那时人们遇了邪事,总是会去寻巫傀除邪,然而自从巫傀中四大门山的门主在乌山会了次面,这个职业忽而就失传起来。有真本事的越发少起来了,至于现在,人们也不清楚这个职业是否还真的存在。
&34;这个年头,上哪去找巫傀。&34;宋春从嵇府走出来,同与其一块出来的李叔埋怨:&34;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巫傀,嵇大少爷说找就要找到,哪有那么容易——李叔,你说呢&34;李叔拉开车门,启动洋车:&34;说是城南那头有,我打听了。&34;他听着后座传来‘砰’的关门声,发动了车子 :&34;嵇府出了那种事,请那么多人都不好,也只能去找巫傀了。&34;
宋春似乎想到了什么,满脸晦气的打了个颤:&34;不说了不说了,想起那病老太的瘟病就渗人,保不准哪天连我们也染了。&34;语毕,他又艳羡的看向李叔:&34;李叔,你倒好,干外活,我呢——整天待在二少爷身边,最近二少爷也变得不对劲……&34;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叔倒显得放松些:&34;人各有命…人各有命!鬼知道嵇府惹了什么不该惹的。&34;他喃喃,将车子拐过一个弯:&34;都说了要敬山水鬼神,怪他们不信天命。&34;
继嵇府主母最近得了一种怪疫,白日总不得精神,一副病殃殃快死了的样子,眼珠突的像是要掉出来,晚上却又像是好了,整府整夜的走,还食生肉,否则便米水不进,势必饿死。嵇二少爷倒比主母好些,只是不理人,谁喊都不理,像具只剩了躯壳的空尸。
&34;找了那么多名医也看不好,还找了道士,也只能是招了邪了。&34;宋春向后仰倒在车子的靠背上,将手掩住脸,又重重的叹了口气:&34;等我攒够了钱——也只要攒两年了,便去把自己的卖身契赎了,这该死的破日子总该完。&34;
李叔侧头看了他一眼:&34;还差多少&34;
宋春掰着手指算了算:&34;一百四十三块还是一百四十二块不太清楚,但也就那个数了。&34;
&34;那不远了。&34;李叔说。
&34;嗯,确实。&34;宋春难能笑了笑。
过了些时候,地方偏了,人也少的多,路渐渐的窄了起来,洋车不好过。李叔便让宋春先下车,自己找地方停。
&34;你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这传的沸沸扬扬的。&34;李叔拉开车窗对宋春喊了句,后者头也不回的‘哦’了一声,朝巷子里走去。
这环境说好也好,不远便是麦田,一片绿意,巷头巷尾都种了樟树,有人在底下架了摊子对棋,但是说不好,这地儿连地砖都没铺,近日下了些小雨,地面泥泞不堪走惯大路的宋春有些不习惯。觉得像是有手抓着脚底不让走似的。他不自觉的往脚底望了望,布鞋上沾染了些泥,怕是要洗了——宋春皱了皱眉,继而生出一丝不满来。
忽而,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人的骂喊,紧邻着脚步与棍棒的声音,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逼近,宋春刚寻着声源看去,便已经能听清人声了。
&34;那边的!帮忙拦一下我前面这人!&34;持棍的人喊到,他也同样看见了宋春。
恍眼,宋春便看见一个莫约二十几岁的青年,其身上满是泥污,只手上攥着的白花花的包子格外显眼,他随着持棍人的声音抬头,冲宋村眨了眨眼,便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宋春的脚下。
随后,他将手伸到了腰间,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但宋春还没看得清,只是临近时他抬手反剪住了青年的手,其手中的古铜币落在了他脚底的一片泥泞之中,随着白花花的包子落了一地。
那泥土像是有生命,蠕动着将铜币吞噬了下去。
宋春心中惊了惊,俯了俯身想要去找那铜钱,却听到一气喘吁吁的男声:&34;多谢啊。&34;持棍棒的朝宋春笑了笑,手上动作却没停,将那棍子往青年腿弯处一挥,一声闷响,青年痛哼出声,双腿失力跪坐在地上:&34;今日倒要让你尝尝苦头,天天来偷,让你拿了几次也够了罢&34;
&34;抓小偷呢&34;宋春出声,松开抓着青年的手。
&34;是啊。&34;持棍的应下,又拿棍子往下打,青年见状,也不顾腿痛,连滚带爬的躲到宋春身后。
持棍的‘嘿’了一声:&34;你还要躲知道你偿不起钱,今天先把你打怕。&34;语毕就想将宋春推搡开,宋春本也不想掺和,毕竟自己也带了正事,眼看宋春要让,青年立刻抓住宋春的手腕,腕间传来黏腻的泥泞感,宁人很不适,宋春俯身看向地上的青年,后者连开口:&34;等等。&34;他抬眸,一双眸子对上宋春的目光。
&34;你不是要找人么,我便是。&34;
宋春怔愣了一下:&34;你怎么知晓我来找人。&34;
青年扬起笑:&34;自然是算的,我就是巫傀。&34;
&34;他&34;宋春看向持棍的:&34;是么。&34;
&34;巫傀&34;持棍的将棍收了收,或许是看在宋春的面子,又或许他本来也没想把那青年怎么样:&34;是啊,他其实是前些时日刚来这地方,他那时便到处说他是巫傀——不过我们这都不大信的,巫傀不是都挺有钱么,他哪像&34;
青年立马反驳:&34;胡说,你疑天疑地,总不能疑我的身份。&34;他继而看向宋春,但妨若又不怕其不信,不慌不张的同宋春讲:&34;我还知道,你找巫傀是家中出了怪事,府中的主母,被邪祟上身,如同夜寐,日不出阁,夜行食生……&34;
宋春越听越是讶异,因为他总不信这青年在哪哪打听到的嵇府的消息,嵇府也算是附近有名的富商,出了丑闻轶事,总不会让人传出去,叫竞争对手抓把柄。进了府的那些医生,都是拿了封口费画了押的。
&34;停一下。&34;宋春叫停了青年,青年心之得逞,也就灿灿住嘴。
&34;他欠了多少,我替他还上。&34;宋春望向持棍的,缓缓开口。
持棍的仿若吃惊的样子:&34;真是奇了。&34;
宋春不解,住了掏钱的手:&34;什么奇不奇的。&34;
&34;先前他第一次来我铺子里掏包子的时候,就已经被我给抓了。&34;持棍的看的那青年捡起地上染了泥的包子就要往嘴里送,一挑棍子把包子挑落:&34;得了吧,也不嫌脏。既然你今天得了贵人,待会去店里吃点干净的不行——那时……&34;持棍的又扯回话题:&34;那时候我施舍给他,他说他不算白拿,日后会有人将他这账一并还上,这不被他说中了&34;
青年似乎可惜那包子,难能叹了叹。
&34;数目&34;
&34;…大约一块五六,我看你也是心善,算你一块吧。&34;持棍的开口,也没推辞,宋春到显得有些不愿,但还是掏了一块钱交给持棍的,持棍的捻起一角,也没看,便放到口袋里去了:&34;铺子便不去了,怕踩脏你们的地。&34;
持棍的接过钱后,笑了笑:&34;你这话说的,开店的谁怕卫生麻烦&34;他看了一眼青年:&34;那贵人有时间再来,我是巷西头方记包铺的老板,叫我方万发就行。&34;
宋春点头:&34;嗯,我叫宋春。&34;
&34;城里头来的吧,这名字听就有文化。&34;方万发又夸了宋春几句,便以店中还有生意要照顾为由走了。余下宋春与那青年两人,宋春看着青年从地上爬起,问了一句:&34;你又叫什么名字?&34;
&34;江……&34;话至嘴边,青年顿了顿:&34;江青。&34;江青又是一笑:&34;多谢贵人帮忙抵账了。&34;他偏要补上后头那句。
提起钱,宋春便气打不过一处来,他狠狠瞪了江青一眼:&34;你!……算了。&34;宋春冷呵一声:&34;你最好真能除了嵇府的邪,那样对我们都好。&34;他警告到。
江青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反而淡淡开口:&34;嵇府的事,可能得放一放。&34;
宋春正领着江青往回路走,听到这话,他有些愤愤:&34;我可不是白帮你。&34;
&34;我当然知道,世上哪来掉馅饼的好事。&34;江青回到,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摸出个干净的包子咬了一口:&34;同你来的,是不是还有一个人。&34;
宋春怔了怔,确实被江青说中,李叔同他一块来的,只不过过去停车了,可停个车至于停那么久,到现在都没过来找他宋春没在多想,反而琢磨起为何江青每次都能说中,毕竟李叔有抽大烟的习惯,保不准就在车边过过烟瘾:&34;你看见了&34;宋春问江青。
江青默了默:&34;那你快去看看吧。&34;他咽下最后一口包子:&34;他死了。&34;
宋春张嘴,刚想骂江青没事乱说什么咒人的话,谁知正巧一拐巷,那熟悉的洋车旁,李叔跪坐在地上,面目狰狞的用手指插入已经空荡的眼眶,污血沿着手指顺着手臂滴下,他嘴巴大张,露出的舌头上,放着那对他自己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