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明好儿郎
洪武二十年,正月十二日夜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天牢。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但此时锦衣卫大牢内却是灯火通明。
本来衙门是没有加班的习惯的,可是这次,上上下下的官吏都卯足了精神,每一个番子更是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就连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和几位同知千户都赶到了天牢之内亲自参与审理案件。
锦衣卫上上下下头头脑脑全部聚在了一起,只是为了审一个幸运儿,又或者说…是审讯一个倒霉蛋。
说他幸运,那是因为他当时侥幸不死,捡回了一条命。
说他不幸,倒是因为他现在恐怕危险,要送这条命了。
杨年找到的那个,现场留下的,唯一的活口,正被扒的赤条条的绑在刑案上。
作为唯一留在现场的人犯,这个幸运儿是要派上大用场的,多少人的功名富贵可能就指望着他了。
番子们用力的伺候着,先是杂治了一番,但并没有真的下死手,生怕这个宝贝疙瘩扛不住刑送了命。
这人开始还算是嘴硬,硬是一言不发咬牙挺过了插针、烙铁、老虎凳等刑罚,倒也算是一条汉子。
见这人如此嘴硬,蒋指挥使可是坐不住了,自从洪武十三年署理胡惟庸案之后,他就在没有亲自审理过犯人,现在看来,他要打破这个惯例了。
“来啊,把他摁住”蒋指挥使撸了撸袖子,恶狠狠的说道。
“先来让他试试弹琵琶的滋味!”
闻言,只见两个番子把那人使劲按住,将他的肋骨从两边向内一推,便看到那两排肋骨棱角分明的在他的胸腔前显现出来。
所谓的弹琵琶,便是把脱光的犯人牢牢绑住,用锋利的刀子往犯人胸口肋骨上拨弹的恐怖刑罚。
大多情况,只需弹上几下,犯人的肋骨便能全部露出来,届时整个上半身全是血肉模糊,能撑过十下的人都寥寥无几。
这独创的刑罚只来回使了四下,那人最终还是撑不住了。
“大人,我说,我全说。”
浑身血肉模糊,止不住的哀嚎的倒霉蛋点头如捣蒜,一个劲的叫喊着。
“去,去上面把定神药拿过来。”
蒋瓛擦了擦手,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定神药乃是锦衣卫联合太医院的特制药品,就是用在这些刚受过重刑之人身上。让他们能够将种种细节回忆出来,不至于因为刑罚的影响而有疏漏。
“大人,供词全在这了”
记录口供的番子吹了吹供状上的墨痕。
“全城搜捕。”
蒋瓛收起供状,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成贤街,东仓巷
李员外府。
只见官兵来了一队又一队,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鱼贯而入,将这本就狭窄的小巷挤得更是水泄不通。
上元今日早已九门封闭,只进不出,因此阖府上下,除李员外本身逃走外,全家二十七人一个不漏被全部缉拿。
同时许安杨年张牧三人也带着满腔怒气,各带番子将四散在京内的金汁郎君纷纷带到衙门参与调查。
接下来就是锦衣卫拿供状,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法司联合会审。
太子朱标也是高度重视,连下三道懿旨,要求三法司迅速查明案情。
三司可是丝毫不敢怠慢,本部堂官各带好手,亲自审理,半天时间,案情查明,卷宗也已经完成。
紫禁城,太子府。
“殿下,属下已查明情况!”
“殿下,属下已查明情况!”
只见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向着殿内飞奔而来,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官服搞的皱皱巴巴,手里紧紧地攥着奏本。
“殿下!”
蒋瓛这时也顾不得礼节了,不待内侍通报,快步走到殿门口,接着一个滑跪便来到了朱标面前。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京城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他难辞其咎,就此罢官回乡都有可能。但还好,他第一时间审明案件,希望能够将功补过。
还有就是~
这个齐佑,不也能算是他们锦衣卫的人吗。
蒋瓛尽可能简洁的将案情讲了出来。
那些人定下了瞒天过海的大阴谋,竟然意欲在上元节那日引爆炸药,造成京城骚乱,趁机夺走佛顶骨舍利。
那个倒霉蛋似乎被刑罚弄昏了头,大呼冤枉,称昨夜有一人自称齐佑,冲入房中,是他点燃炸药造成的爆炸,与自己无关。
朱标一边听着蒋瓛的汇报,一边看着卷宗。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朱标默默的念道。
这个齐佑,孤身探案,抵上千军万马,天资如此过人,实属人才难得。
更何况此人竟然能有勇气孤身犯险,有此豪情甘于舍生取义,这等人才,是上天赐予我朱家的贤臣啊!。
只是,这人现在在何处?
他…还活着吗?
“找到齐佑的踪影了吗?”朱标似乎不愿意去想那最坏的结果,开口朝着蒋瓛问道。
探子其实已经回报多次,现场一片狼藉,共寻得尸首多具,均可辨认,但无齐佑身影。众多衙门在现场拉网搜索了一夜,也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但朱标心里还是有一丝希望。
“禀殿下,属下所有人马已在全城搜寻!还有…下面番子清理现场时发现了这个…”
蒋瓛双手捧上了一块残留着血渍的蟠龙玉牌,恭恭敬敬的说道。
“属下想来,齐百户应该,应该没事,起码在现场没…我锦衣卫上下已经继续扩大范围,沿着河道向周边搜寻了。”
“无论如何,必须找到此人,你亲临一线,亲自寻找。”朱标叹了口气说道。
“今日太晚了,明日早朝后,你送一份详细卷宗到陛下手上”朱标挥了挥手,示意蒋瓛退下。
洪武二十年,正月十三日
紫禁城,勤政殿。
刚下了早朝的朱元璋依旧是余怒未消,草莽出生,一生戎马,他的眼里可容不得一点沙子。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养了大大小小如此多的官员。特别是京师天子脚下,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这么多衙门,都是废物!”
朱元璋狠狠的把卷宗摔到桌案上。
卷宗三法司和锦衣卫写的尽善尽美、互相袒护,把各衙门如何联手负责、如何协同办案、如何挑灯审理说的花团锦簇。
可这些伎俩瞒得住别人,瞒不住这位从乞丐到皇帝的朱元璋,开国已经二十年,胡惟庸案也已经过去了七年之久,但朝野上下隐隐约约又出现朋党的迹象,让这位朱皇帝感到十分愤怒。
“标儿,你是说昨天主簿舍身所为,属实吗?”
唯一让朱元璋感到欣慰和震撼的便是齐佑了。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鄱阳湖大战的时刻。
当时陈友谅战船如云,正是自己的子侄舍身取义,孤身犯险,驾着满载火药的小船,奋不顾身的冲向敌船。
刀枪火影,炮声隆隆,无数回忆的画面涌入脑海,想到这,朱皇帝的眼睛湿润了。
人老了啊。
就会止不住的开始恋旧起来。
他又想起他那些死去的子侄,那些大明的好儿郎们!
朱元璋定了定心神,继续问道。
“标儿啊,你给咱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听到西域番僧和前元余孽传统一起想作乱京师时,朱皇帝脸上闪过一丝震怒!
听到佛国之宝,佛顶舍利出现在京师,他脸上又多了一丝思考。
朱标说的很仔细,朱元璋听得也很仔细。
但朱元璋听完之后沉默了良久。
良久~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朱元璋默默的念着这个诗句,他仿佛能感受到当时那个豪迈的场景。
当年自己起兵反元,征战八荒,龙飞九五重开日月之天,何尝不是横刀向天笑,去留两昆仑!
“好,好,好,这才是我大明的儿郎,这才是我大明的官员”
朱元璋赞叹道。
“连他养的黑犬都如此忠心护主,标儿啊,去,告诉下面,务必给我找到此人!相关善后事宜,你作为储君,代朕安排吧!”
“有罪的要罚,有功的要重赏,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