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两道德
寒冷的沉默。
没有人回答。
撑船老人似乎也早已料到是这种情况。
没有催促，将撑船竹竿磕在船边，用绳子给系上。
从后面小棚子里取出一个小马扎，放在船的中央。
坐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散架。
但没有。
老人从裤腰带中取出一根烟杆，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吞云吐雾，鹅子般小的眼睛在烟雾之中盯着众人。
像是恶鬼在看着他的猎物。
“不坐船，过不去。”
“下河就会死。”他一点都不着急。
他撑船不知撑了多少岁月。
这条黑河宽有五百八十八米。
里面除了汹涌无比的湍流还有其他更为致命的东西。
这些新来的还不清楚，但他清楚得很。
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所以他就在这里静静等待着。
他知道，会有一些不怕死的……
“老伯！载我们过去呗！”
有人壮着胆子喊道，打断了他的沉思。
麻豆大小的眼睛看向刚才发出呼喊的那人，后者顿时遍体生寒，说话都结巴起来：
“老，老伯……这河太宽了，我们过，过不去。”
撑船老人拿着烟杆，眯着眼睛看着他，沉默一会说道：
“载你们过去可以，但是需要付船费。”
“船费？什么船费？我们现在都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些钱都带不过来。”
“我知道。”老人再次嘬了一口，“我不要你们那些阳间的破纸。”
“那你要什么来收费？我们现在身上可是什么都没有。”
“你们有的，我的船费也不贵。”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声音像是死去无数年没了血肉的骷髅发出的笑声。
咯吱咯吱，全是骨头摩擦声响。
“那你的船费是什么？”众人不由得好奇问道。
不要钱，他们身上也没钱。
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
都已经来到这里了，阳间的一切事物全部留在了那边，带不过来。
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只是为了遮羞。
“不贵，一人只要一两道德。”老人笑着说道，使劲嘬了两口烟。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目光充满不解的看向老人，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伯你这是啥意思啊？道德还能计算啊？”
“当然能，道德就是因为有的人有，有的没有，所以才能够计算。”他举着烟杆指向众人，“你们不知道自己道德有多重的，就直接上船来。”
“如果重量够一两，就可以稳稳当当的站在船上。”
老人将烟杆往船沿上轻轻敲了敲，随后重新插回裤腰带之中。
双手扶着膝盖，费力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将小马扎放回小棚子里。
解开系着竹竿的绳子，大手一挥：
“觉得自己生前有着一两道德的，就上来吧！”他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极为骇人诡异。
似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们究竟有着多少道德。
众人在原地又是站了一会，终于有人走上前来。
面上带着犹豫不决和害怕紧张。
“就算是掉进河里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吧？直接爬上来就行了。”
这船就靠在岸边，哪怕是掉在了黑河之中也可以迅速爬上岸。
“上来吧。”老人邀请道。
“呼~”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随后一脚踩在了船板之上。
“咯吱~”
所有人包括那撑船老人都盯着这踏上来的一只脚。
船摇晃了那么一下。
那人见船没有其他动作，不由得面上一喜，将另外一只脚也迈上来。
“咯吱~”
似乎是不堪重负的声响，在那人紧张却又将要放松的心情之中，在众人目光死死盯着上船人的时候，老人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感受到了这上船人心中道德的重量。
没有一两。
太轻了。
黑河骤然掀起波澜！
猛地一道巨浪直接翻起来数十米高！
向着这小船狂暴地拍了下来！
“啊！！！”
无数人惊呼，纷纷后退。
那船上人也想要跳回岸边来，肩膀却是被老人给一把按住。
他声音犹如恶魔低吟：
“黄泉可没有回头路。”
“轰！！！”
大浪拍击下来，仿若天灾般的场景震惊在场所有人。
李龙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随后猛地趴在地上，使劲吸收着这些彼岸花。
不断转化为进化点。
他心中害怕至极，这足足有着数十米高的巨浪绝对会把人拍死！
哪怕不死也绝不可能还在船上，肯定是落入黑河之中。
这黑河里面不知道有着什么东西，他一点都不好奇。
绝对不会比这老人正常！
“轰隆隆！”
巨浪过后，小船依旧平稳地荡在黑河之上。
老人依旧平稳地站在中央。面上依旧带着那诡异的笑容，黄豆般大小的眼睛看着众人。
那个上船人不见了。
“救命！啊！咕噜咕噜……”
没死？
只见刚才那上船人就在旁边的黑河之中起伏折腾。
“救我啊！救我！不会游……”
“嚎！！！”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岸上的人都没来得及施救。
数道极为骇人的身影跃出水面，猛扑向那人！
瞬息之间就被分成了碎片，血液融入漆黑河水。
那些骇人身影重新隐没于黑水之中。
死一般的寂静。
岸上人眼睛睁得欲裂地看着这一幕。
它们突然明白了。
“吼吼吼！”
“嚎！！”
刹那间，无数道骇人身影猛冲出水面，不断扑腾翻落！
尽是一些妖魔鬼怪！
长着人头的数十米长的蜈蚣！
有着数十根人手臂的黑鱼！
无数个脑袋挤在一起的圆球怪物，眼睛齐齐看向岸上。
甚至还有着类似于阳间鲸鱼一样的动物，浑身长满了死人疙瘩，猛地跃起！
李龙身上泛起一阵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后退两步，被吓得彼岸花都忘了吸收。
黑河之上全是这样的妖魔鬼怪在跳跃，不断的腾空再落水。
在这样恐怖闹腾的环境之中，那只小船稳稳当当地矗立在河面之上。
那些妖魔都没有对船造成任何影响，仿佛不存在一般。
撑船老人面上带着诡异笑容，说道：
“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