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见故人
柳条胡同，又名穷人巷。
此刻在小巷巷口。
江楚身着青色长袍，腰挂令牌，头发以玉簪束起，负手而立，脚边放着一只ke药大公鸡，静待故人。
他的相貌略显平庸，气质内敛，隐隐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静静站在那，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方而来。
虽未见来人，只听声音入耳，脑海里已映照出来人的急切。
江楚笑呵呵的转头，看向奔来的鬼子六，眼神不由露出一丝失落。
才几个月没见，相较于生活尚可的自己，鬼子六的形貌更加不堪了。
明明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却像是操劳过度的中年人。
面上满是艰辛的褶皱，背也变弯了，唯有豁牙和断指还是老样子。
破旧的短褂，一双草鞋，头发灰突突的，也不知多久未曾打理……
“小混蛋？”
鬼子六看着江楚，眼神躲闪了几下，好像不愿相认，更带着几许不甘。
眼下的对此，只从衣着打扮看，就已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敲，还是那张臭嘴”。
江楚畅大笑着上前搂住对方肩头，感慨道：
“一路跟随，得蒙不弃，才有今日之江楚，鬼兄，你不会已经认不出我来了吧？”
“还一肚酸水子。”
鬼子六僵硬的挺了挺背，强挤笑意道：
“老话说，泥腿子泥腿子，出水还是两脚泥……以前我是不信的，可一来到这青州地界，就突然认命咧。”
江楚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却没有接茬:
“变了可不好。”
说完拍着他肩膀又道：
“礼物都准备了，也不请我进家坐坐？”
“要的，要的。”
鬼子六连连点头，弯腰抓住大公鸡，朝前一指：
“就在里介，快走，我多做几个菜，今晚咱聊个底掉。”
“哈哈，记得打壶酒，洗洗风尘嘛。”
江楚打趣道。
“我烦你吐酸水咧……
不过老话说的好，识文断字值千两，胸无点墨开口难，老鬼子六就难在笔杆子上了。”
看来，鬼子六还在为没能进去镇魔司而懊恼，他一直把镇魔司当成逆天改命的机会，却不知道里面死过多少人……
拐进胡同走到尽头，推开门有个两间屋舍的小院子：
“这就是我家，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挺好的，格局和咱华州不同，少一棵枣树。”
江楚扫眼小院，又道：
“收拾的很干净，嫂子打扫的吧？”
“那婆娘倒是能干，小花你见过吧？就是那个村的，去年刚死的男人……”
鬼子六说着摆摆手：
“日子就那样，咬咬牙都能对付，你先做，我去做几样小菜，呵呵，手艺比路上那会强多了。”
江楚笑着点头，瞥见墙角放着两把木剑，不禁莞尔:
“有孩子了？”
“嗯，跟我姓了。”说到孩子，鬼子六眼睛一亮：
“小名狗儿，大名得福，脑袋还够用，跟我不一样，为人也踏实些。”
“你先坐着，我叫别个帮忙打壶酒去。”
“好，别掺水哈。”
莫求随口打趣一下，站在屋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泥坯房，乌木的椽梁，看得出有些年头了，角落上有些开裂。
屋里摆设不多，不过有一个柜子，几床被子，还有一本学童启蒙。
见状，江楚面上不由露出些许意外。
这家伙，自己最讨厌读书人，吃了亏，回头把力气都用到孩子身上去了。
“小混蛋。”
鬼子六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看你现在的派头，日子应该是好过了，当初哭着喊着不去镇魔司的又是哪个嘞？”
若说起来，把江楚前身逼进镇魔司的正是眼前的鬼子六，这也是后来鬼子六不去见他的真正原因。
“一言难尽喽。”
江楚轻叹一声：
“世事无常，大肠套小肠，你我现在都活成了让自己陌生的家伙，这就是人生的不确定性吧？”
“难道不好么？”
“那是因为我还活着！
鬼子六，镇魔司没你想的那么好，那种没明天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身处其中，要么被妖兽吃了，要么变的麻木不仁……”
“你又开始说教了？这毛病要不得。”
酒菜上起，两人一边对饮，一边闲聊。
江楚把这几个月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虽然没有多少惊险，但他的遭遇本就不凡，依旧让鬼子六听的心驰神往。
时而面泛欣喜，沉浸其中，时而面色惨白，似乎和江楚一样身处险境……
“你现在也很好，对吧？”
“我么？”
鬼子六筷子一顿，眼泛复杂神色，酒劲上头，更便一声长叹。
“折腾不动了，也累了，自从被镇魔司拒绝后，我想过自暴自弃，想过被人打死在街上。
为了快点达成这种想法，我甚至故意被抓……你知道，我偷技很好的。
可是，我碰见了狗儿他娘，只用一碗凉水，就让我认命了。
小混蛋，你说的对，我们只会被选择，只会被动接受……”
鬼子六声音顿了顿，咽了口老酒，双眼发涩，继续道：
“家里有个女人挺好，有人记挂着，知冷知热，人活着……也就图个念想，对吧？”
“对着呢！”
“干了。”
醉意朦胧之际，一个面有菜色的妇人，领着个六七岁孩子进了小院，孩子一脸好奇看向江楚。
“狗儿，快叫二叔！”
“二叔？爹，你不是没有家人了么？”
“狗儿，我就是你二叔。”
江楚嘿嘿一笑，伸手揉了揉孩子脑袋，面上笑意越发蔫坏。
“嫂子好，我去过杨树村，还见过小花……
呵呵，按照华州的规矩，叔叔嫂子没大小，来来来，陪叔叔喝一轮先。”
那妇人一看他不正经，赔笑两声，说去舔菜，一溜烟跑院外去了。
狗儿倒是不认生，凑过来就抢酒，没想到这小王八蛋还真有酒量，喝了两杯还要，不给喝他就偷。
江楚不干了，一把抓住他小手，凶道:
“酒者，成礼之用也，你偷着喝酒，为什么不行礼？”
狗儿小脖子一梗，脆声道:
“偷酒本来就无礼，为什么还要行礼？”
小王八蛋有前途啊，江楚惊呆了！
欣喜之余，抓到膝盖上一顿乱摸，这孩子的骨骼柔韧，是练武的好苗子啊！
只可惜，无人指点……
第二日。
鬼子六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只觉自己头痛欲裂，挣扎了几下，才想起点什么。
“小混蛋，江楚呢？”
一看屋内，哪还有其他人。
“爹，你可算醒了。”
这时，古灵精怪的狗儿推门进来，大声嚷道：
“快走吧，城东那边催的急，让去看家具呢。”
说着，就往起拉鬼子六。
“看什么家具？”
鬼子六一脸懵圈。
“爹，你恁不中用嘞……昨晚二叔交代过呀。”
看老爹还一脸木讷，又翻了个白眼：
“二叔在东城给咱们置办了一处宅子，地契都塞你怀里了，还说给我留了一本武功秘籍，不懂的就去飞鹰武馆请教，你怎么全忘了？”
“地契？”
鬼子六探手一抓，发现怀里多了一沓纸，取出来细看，竟是一张两进大宅子的地契，下面还有一千多两的银票。
最下面还有一张纸，画着一个小人指着对方破口大骂，而被骂那个嘴里缺了两颗大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