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猫殇
[——没有她们，百姓只会迎来更多的灾害。]
仅是这么一句话，就将我和满穗的怨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没有她们对付“隐花”，就没有城内安宁的生活。
归根到底，一切都是“隐花”的错。
没有“隐花”，就不会出现“小步兵”。
没有“小步兵”，便不会诞生魇蜥。
从某种角度讲，黑发人与“小步兵”的羁绊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黑发人的寿命，在这个世界活不过三十岁。
就这点时间，还不如为国家的和平做出一些贡献。
那——我和满穗也……
“……”
不会的，毕竟我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三十五了，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这个世界黑发人的寿命锁限制不住我们。
那我们今后，只要努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当然，为了讨伐“尸山”，我要变得更强。
“……”
满穗此刻，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她是怎么了。
这小崽子一直黑着个脸，不晓得摆给谁看。
她隐隐约约抬起一只手，又迫于什么压力放下。
她是……
在害怕继续发生刚刚那件事吗？
不知怎的，受伤的女娃被施了水魔法后，就仿佛加快进程般变成了魇蜥。
满穗在害怕继续治疗会发生同样的情况。
她不想惨剧再次上演。
这倒让我想起来，身为医者，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医疗失败，而亲手治死伤者。
虽然满穗谈不上医者，但发生了这种情况，她心里就不可能好受。
可悲的小崽子。
我能为她做什么吗？
……
［摸摸她的头，安慰小崽子？］
［无动于衷，看着满穗受伤？］
……
思来想去，我还是没打算出手。
我的大脑没有伸手的意思。
“……”
然而手却情不自禁伸了出去。
它自己跑到了小崽子的脑袋上——
“……”
满穗微微颤过身，她一对暗蓝色的大眼睛直晃晃地荡漾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抚动。
为了顺利伪装成一般的黑发人，也为了避免生出多余的祸端，满穗早早就趁我不注意将自己的猫耳朵藏了起来，直到现在我抚摸她脑袋的时候才猛然察觉到。
真机灵啊这小崽子。
满穗没有说话，只是身体紧紧凑了上来。
那将领本想说什么，但看见我们这副样子，便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良爷。”
满穗松开我，看向了附近的那一排伤员。
我注意到此刻她的声音都是颤颤的。
在众人的围观下，满穗递出手，开始为除“小步兵”之外的伤病员治疗。
甚至是包括那个，刚刚用“火铳”杀死了成为魇蜥的“小步兵”的士兵。
淡淡的蓝光萦绕在四周，犹如优美的乐曲沁人心脾。
我凝视着满穗。
小崽子，为什么……？
我打心底难以理解她的心境。
——她明明目睹过无数的恶，却仍愿意相信人们心中的善。
或许正因如此，所以她才想用岁月为死去的家人报仇。
我也得以残喘——
小崽子啊，你太过崇高，因此腌臜的世界才容不下你。
不是你舍弃了那个世界，而是那个腌臜的世界……舍弃了你啊。
……
“喂，你——”
满穗救到一半，在伤员为自己的身体恢复如初而满面春风的时候，颓累的女孩向后倒去。
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在她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托住了她。
“……”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随后硬逼着自己吐出三个字——“小崽子”。
“良爷……”
满穗满心欢喜，她可能是欣慰在自己即将不省人事的时候旁边有人保护自己，也有可能是别的。
不过在我想还有是什么可能的时候，她已经悄然闭上了眼。
就这样，睡过去吧。
……
“本来按照计划，我们在天黑前就能回到乌城，唉，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曾想会遭遇花豚。”
将领此时瘫在地上，一脸疲意。
他早早就让剩下的士兵们原地烧了火堆。
火焰从四处升起，噼里啪啦地警告野兽和花兽远离。
温暖的火光靠拢过来，攀爬到小崽子水灵的脸上，柔和的风抚过她的面庞，给予她瘦弱的身躯惬意与舒畅。
“……”
有时候，盯着小崽子的脸……也是一种享受。
享受得想要忍不住抚摸。
话说，她今天是不是还亲了我一下来着？
这小崽子装晕，趁我不注意偷袭我。
不过这一次不是锋利的短刀，而是柔软的嘴唇。
不行！我要亲回来。
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要是不给她点教训，以后还不知道要猖狂到什么程度。
等这小崽子醒了，我要无情残酷地告诉她，我趁她晕厥的时候狠狠回击了她。
……嗯，就这么办！
“大哥，你盯着这小姑娘的脸这么久……笑什么？脸都憋红了。”
“……”
“白天太紧急一直没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这状况很危险啊，她今天是不是还亲了你来着？”
年轻的将领咄咄地问过来，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和满穗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不晓得你们那个世界是怎样，但在我们这个世界，十五岁才是成年啊，家里的女孩十六岁才可以嫁人，你这样是犯法的！”
“……”
犯法？
好好看着你后面那些女娃，你家主子的眼里还有法律吗？
我眯细眼瞪着他，想蹦出来的话如泉水一样涌不到头。
虽说是迫不得已……但他也根本没资格说我吧？
况且……是满穗先出的手，管我什么事？？
好像是回应我内心的想法，白天那只调戏了我的小狗崽子从后面钻出来，扑到了将领的怀里。
“喔喔！”
将领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地往后退，其后像抱小狗一样抱开了她。
然而这只是无用功，这“狗崽子”真的就像狗崽子一样乱往人身上拥。
话说她还没死啊……
先前一直没看到，我还以为她也被藤蔓穿孔了。
“……喂，喂！‘灰犬’……饿了是吗？别找我，我也饿啊！”
男人摊开手，还把空空如也的手心放到被称作“灰犬”的狗崽子的眼前让她过目。
……
说实话，我的包裹里有一些食物，虽说被水浸湿了，但总比没有强。
不过我不打算分享，因为给她一个人分点还好，但附近这么多人，难免保证那些人不会一窝蜂拥过来。
然而——
小狗崽子抬起头，那小鼻子似乎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她两只脚活动起来，目的地是我的背后。
“……”
她开始摸索我的包裹。
完了。
我推出一只手，想撑开她的脸，这崽子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包裹涌上来。
她两只小爪子扑腾着，眼里放着贪欲的光。
赶不走她，我们的食物要保不住了。
“狼落平阳被犬欺”——面对像猪拱一样的攻势，我只得顺从她。
我打开包裹，把里面的食物取出了部分。
一看见可以下肚的东西，小狗崽子立马张大嘴，不说口水差点滴到我身上，她那狗尾巴就像得到了生命力似地疯狂向两边摇动，没命地吸引我的注意。
真的跟狗差不多啊……
人模狗样，说的就是她吧？
不过她倒是长了对狗耳朵和一条狗尾巴，这让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狗崽子“咻”的一声把食物叼了过去，便往角落里一钻，不见人影了。
“……”
还好没制造出太大动静。
我取出剩下的食物，随后撬开了满穗的嘴。
她的一对小虎牙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晶莹剔透。
我把食物塞到一半，却突然发现她既没法咀嚼也没法吞咽。
我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