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善恶毋分，狼狗莫辨
“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喔……看来互通的世界还不只两个啊。”
听到我的话，少年惊讶了一瞬，不过他马上又平静下来，似乎确定了什么。
奇怪，他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虽然说他确实处处都很古怪，但也可能只是不同地区之间文化不同产生的差异。
其实我们就是同一个世界也说不定呢？
“大哥，我们来这个世界之前是不长这怪耳朵的，和你是一样的。”
满穗指着自己头上的猫耳，向短发少年解释道。
哦对，看来是头上的耳朵让他误解了，这让我又燃起了一些希望。
“没错，少年，你知道‘天启六年，京城大爆炸’吗？”
我略有期待地问去，却见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
……
看来果然不是同一个世界。
“良爷，别逢人就提您那‘天启大爆炸’了，我看这位大哥就算可能和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也不一定来自同一个朝代。”
满穗打断了我的话，这让我有些不爽。
烦——
“你们是……宋朝人？”
接下来，少年的一句话激起了我心中莫大的涟漪。
“不是！但我们知道宋朝，我们是一个地方来的！”
意外之喜。
居然能在别的世界遇到老乡，看来这路还有的走！
我一高兴，就忘了身边还杵着一位“活阎王”的事实，妄图绽放的表情妄到一半，扭过半张脸便僵住了。
注意到我的异样，少年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轻松地开口：
“放心吧，她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话一出，我吊着的心才终于放宽些。
“她也和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她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哦，怪不得……”
黄毛丫头，个子不高本事倒不小，居然能给你良爷爷镇成这副德行。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还是倒个谢比较好？
“谢了。”
“嗯嗯！谢谢小妹妹出手相救！”
满穗也紧随其后，和她相比，我的谢辞是不是略显敷衍了？不管了！
“少年，你姓甚名谁，是何方人？生居于哪个朝代？”
我对他生在哪个朝代比较在意，我倒要看看哪个朝代的人行为如此诡异，居然出门在外头发都不束……
难不成是蛮夷？……
我话音落下，只见少年愣了两秒，好像我的问题给他带来了较大的困扰，不过他叹了口气，马上又给出了回应：
“蒋帅，湖南人。至于朝代……我不好说。”
果然是蛮夷。
不想说就是蛮夷了。
既然他对我们有所隐瞒，那他说的话我便也不在意了。
那满穗怎么想呢？
我轻轻窥过去，却瞥见她眼神蓦地一黯，低头想要说什么。
她这副表情我见过——
这是她想藏也藏不住的情绪，如果曾经的我不明白，那现在的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了。
“你们那个时代……人们吃得饱饭，有地方住——有衣服穿吗？”
满穗跨出半步，本伶俐的话音突然降了下来，她的语气略显沉重。
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看着满穗饱含期待的眼神，少年不知为何脸上写满了惆怅。
直到我看见他一直在注意满穗破旧的衣服和瘦弱的身体后，才终于一知半解。
——他在共情。
只是注意到了这么一点，我便知道，他绝对来自一个富裕的王朝，既没有饥饿，也没有苦寒。
人只有处在相对高度的位置，才能与低贱共鸣——
他怕是来自几百年后吧。
就算是我，也猜到了。
“不仅吃得饱饭，连挑食的坏习惯也人人具备呢……”
少年像是自嘲般地苦笑，不过这个答案令小崽子很满意。
她收回一步，低下头，叹出一口小小的气，包含的却是一整个时代的艰辛。
……
“对了，两位叫什么？”
少年问道，我随口报出了“良”的大名。
“——穗。”
……
九年过去了，这小崽子还不肯报自己的真名。
不过也无所谓了，只有我知道她的真名，这种感觉莫名的舒适。
“‘良’大哥和‘穗’小妹啊，记住了。‘良’……‘穗’——嗯。”
少年摸着下巴，看上去在努力地记我们的名字，而后，他抬起头，展露出明亮的目光：
“你们是刚来这个世界吧？我带你们去城里，这地方挺危险的……‘花兽’萱一还好对付，要碰到‘魇蜥’，那估计是场恶仗。”
“‘魇蜥’？”
“‘萱一’？”
我与满穗同时开口，不过问题的侧重点各有不同。
她好奇的是黄毛丫头，眼神中也充斥着猫的贪婪，而我起初也确实在意，不过当我知道这丫头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后，我便也不怎么在意了。
“呃……她就叫‘萱一’，是我给她取的——至于‘花兽’跟‘魇蜥’，那些大花是‘花兽’的幼体，而那头水稻就是成熟的‘花兽’……‘魇蜥’的话，就是其它怪物了。”
自称“蒋帅”的少年一一道来。
幼体……成熟？一朵花长成稻穗了？这是什么长法？
还有‘魇蜥’……
“‘魇蜥’是不是长着四条腿，黑色的，后面拖着条尾巴？”
我开口问道，纠结要不要把魇蜥头里藏着小孩头骨的事实告诉他。
想了想，还是算了。
没有必要。
说不定“魇蜥”和人类压根没关系，只是头骨和人的头骨正好有些相似。
“你们见过啊，亏你们死里逃生，这玩意甲太厚，剑劈不动。”
“不仅见了，还杀了，甲虽然厚，但喉咙是弱点，瞄准喉咙就行。”
我有些骄傲地说道，随即引来了少年敬仰的目光。
“良大哥还是有经验，看您身上这么多疤，来这个世界前您是某个朝代的将军吗？”
……
和满穗待了些时间后，我总感觉每个人的话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讽刺意味。
就算知道没有恶意，我也不想好好回答，我总不可能跟他说我前世做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吧？
再说，要把这令人误会的答案抛到明面上，万一招惹到黄毛丫头，那可得不偿失。
“良爷前世是行侠仗义的好汉，身上的疤都是在和恶人纠缠的时候留下的。”
满穗替我回答道。
不过她的回答，特别是基于我与她之间的关系，我简直抬不起头。
“真厉害。”
……
啧。
我们起了程，一路上闲聊着。
“那个，良大哥……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讲。”
少年转过来面向我，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不知为何，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这是怎么了？
突然，我猛地醒悟过来，我没衣服穿！
整个人就几件女娃衣服绑下面算回事，这怎么进城？!
满穗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低下脸，拳顶下巴思虑着。
随后，她的视线扫过我的头顶，又顺到天上的太阳。
“……良爷，我记得当时，你在月亮下狼嚎了一声就恢复成了大人的模样，要不，咱现在反其道而行之，在太阳底下狗叫一声？”
满穗抚着下巴说道，不知道这真的是她想出来的办法，还是随口胡诌戏弄我的把戏。
不过看她这样子，像是在认真思考，要不……就按她说的做吧？
毕竟现在这副模样，说实话蛮难为情的。
“嗯，就听你的。”
我穿过阴影，走到了一个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
阳光挥洒在我的肌肤上，将数道疤痕衬的发亮，或许在年轻的蒋帅眼中，我真的是转世的大侠。
——然也；否也。莫辨也。
诛灭豚妖，面对箭雨的时候，我是侠；
见死不救，百口莫辩的时候，我是贼；
绝地反击，宁死不屈的时候，我既是贼，亦为侠。
呵呵。
侠也好，贼也罢，毕竟狼狗是一家！
“汪，汪汪汪。”
几声狗叫下去，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身体变小一截，我又成狼崽子了。
好啊，耳朵塌了下去……看来是狗崽子。
“嘿嘿，小良爷～”
“我嘞个痘啊，良大哥？？”
一道邪魅的笑容，加上格外疑惑的惊呼，还有不解的眨眼……三个人迥然不同的表现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光有衣服还不够，还要回木屋一趟。
我向他们解释了回头的缘由，少年表示很乐意陪一趟。
于是，我领着他们往木屋走去，为下半身的裤子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