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盛南依坐在新搭的秋千上，看着在花园里忙碌的花匠，秋千安静的晃荡着，不似从前那老旧的秋千聒噪，一摇一晃都要发出吱吱呀呀的□□声。
大宅的布局摆设，包括一草一木，盛南依都尽力去还原她记忆中的样子，敖荣一直都觉得她是自己困在过去的人身里出不来。
可于她而言，凡人身才是真正活着的她，她一直想要的只是做个凡人而已。
一路都跟在她身边的小童阿留，在她和敖荣兄妹二人分开的时候，就匆匆和她打过招呼追着他们离开了。
明明盛南依已经告诉过阿留，敖寸心虽成婚千年，但不曾育有子嗣。
可阿留还是直白又恳切的对她说：“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就算她不是我的娘亲，我也想和她一起玩。”
小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亮晶晶的仿佛在发光。
“那阿留去找寸心姨姨玩了，也不可以忘记南依姨姨哦。”她弯下腰轻轻的刮了下阿留的鼻尖。
阿留跨步上前，高高的踮起脚尖，张开双臂抱住盛南依的腰，大声坚定的说道:“阿留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南依姨姨的，阿留也喜欢南依姨姨。”
说完，他退开一步，手指紧张的搅在一起，害羞的笑了笑：“那，那阿留先走了哦。”
离开的的身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盛南依注视着阿留越跑越远的身影，周身的清冷都不禁有了几分和缓，总是显得有几分忧郁的眼睛也染上了笑意。
她直起身，招了招手示意不远处的人傀儡过来，嘱咐人傀儡多寻些本地人，让他们到本地以及周边村镇打听打听，谁家走丢了小孩。
盛南依吩咐完，略做停顿，又道:“找些消息灵通的妖鬼，问问可有哪些妖精鬼怪的子嗣流落到了凡间。”
“或者是否还有如刘沉香一般，神仙思凡产下的半人半仙的小孩留在了凡间。”
嘱咐完，盛南依也不急着让人傀儡离开，她又仔细的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确定再无什么遗漏后，方才挥手让人傀儡离开。
回房刚坐了没一会儿，敖寸心就发现了在她房间外探头探脑的小阿留，她故意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他，急得阿留在房外敞着双手追着她的视线跑动，满脸都是写着“看我”“看我”的急迫。
如此来回两三次，敖寸心才装作刚看到阿留一样，惊讶的说道:“呀，小阿留，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是迷了路吗？”
敖寸心边说边作势要招门外站着的傀儡进来送阿留离开。
“不是，不是。”阿留慌忙摆手，站在门外，未得敖寸心允许，他是一点儿也不敢踏进敖寸心的房间。
虽然他年岁尚小，也没经过什么事，但他人的地方还是得得主人家应允才能进入，这些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并且他也会牢牢遵守，做一个懂礼知礼的乖孩子。
“我，”阿留有些羞涩，白玉一般的面容涨得通红:“我见姨姨心生亲切，是特意前来找寸心姨姨玩的。”
语罢又担心敖寸心嫌他年纪小不愿意带他玩，又补充道:“我很乖的，不会给寸心姨姨添麻烦的。”
敖寸心见他窘迫的模样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好啦，不逗你了。”
“快进来，请你吃云片糕。”
此话一出，阿留顿时笑开了花，乐颠颠的跑进屋里，爬上凳子坐好。
敖寸心见他吃的开心，拿过手边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温热的茶水解腻。
明明就只是简单的看着阿留吃东西，可敖寸心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涨涨的满足感。
她笑着让阿留吃慢点，给他擦去嘴边的糕点残渣，就着空隙喂他喝了一杯茶，解腻的同时也顺顺嘴里来不及往下咽的云片糕。
“你从哪里来的？”
关于阿留的身世，盛南依也早在他们见面的时候就一并告知了他们兄妹，但是独独没有提及阿留来自哪里。
阿留掰着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将它们掰得稀碎，落在茶盏里，他似乎有些纠结这个问题，不太愿意回答。
敖寸心见他对这个问题抗拒，也不想勉强他，刚想开口用其他的话带过去，阿留开口了。
之前也有人问过他，但每次他回答别人后，不是被人嘲笑，就是有人不怀好意的想要抓他。
次数多了，他也知道他的来路不能轻易透露，是以他遇见盛南依，虽然对她好感颇高，但也没有主动对她透露自己来自哪里。
然敖寸心不一样，她的气息比盛南依更接近自己的娘亲，他第一眼见到她就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对于她的提问，他虽然纠结，可也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模样，因而也是愿意回答的。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倒腾着小短腿，将坐姿改为跪在凳子上，伸直了身子，够在敖寸心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只告诉姨姨一个人，姨姨不能告诉其他人哦。”
敖寸心只以为是小孩子故作神秘，笑眯眯道：“嗯嗯，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我从天上来。”
“天上？”敖寸心这次是真的惊讶了，这么小的仙童她还真没在天庭见过，况且看他的样子，说不定是从天庭偷溜下来的。
她很快又追问:“你是哪位神仙座下仙童？”
“哪位神仙？”阿留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脑袋:“我是阿吉的小仙童，阿吉是什么神仙我不知道啊。”
“阿吉只告诉我，她是天庭的公主。”
“可是龙吉长公主？”
话音刚落，敖寸心就急切的接过了话头，她没想到这么巧，凡间碰到的小仙童居然正好是龙吉座下。
阿留见敖寸心神色不对，他乖乖在椅子上做好，说话声音放轻：“她的确是叫龙吉，但是不是长公主我就不知道了。”
神殿里除了他和龙吉就只有一个叫晨曦的小仙娥，阿留生出灵智距今不过几十年，是以他对三生殿和龙吉的了解并不多。
晨曦说，他是公主用女娲净土汇聚天下灵气捏成的泥偶，是公主最喜欢的小孩。
可他觉得不对，他应该有娘亲的，他不是公主捏出来的，也不是孙悟空那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虽然他没有关于娘亲的记忆，但他却固执的认定自己有娘亲，并且为了找娘，付诸行动，偷偷下了凡。
“她还好吗？”
“你既然能从她的神殿出来，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放开神殿了？”
“她提到过西海三公主吗？”
“她，她过得开心吗？”
心里早就已经确定了那个所谓的阿吉就是龙吉，敖寸心的问题如同弹珠一般接二连三的弹出，问到最后竟带着了些情怯。
见敖寸心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阿留心下顿时有些惶恐，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只能觑着敖寸心的神色，一句一顿的回着话。
“她整天都在院子里自己和自己下棋，连我也不让出门，神殿里只有我、阿吉还有晨曦，再没有外人。”
“我离开的时候，阿吉曾经匆匆出去过一次，不过回来后就再也没离开过了，我不知道她是否放开了神殿，因为我是偷偷下的凡。”
“阿吉没有提到过西海三公主，她很少说话，也很少笑。”
“她有一个人偶娃娃，”说着阿留停了下，这次他停顿的有些久，他仔细端详着敖寸心的脸，才接着说道:“和你很像，她常常会和它对饮，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一醉就是四五日。”
有时候醉了还会抱着人偶默默垂泪，阿留在心里补充道，不过这种事情阿留很清楚龙吉定然是不愿被外人知晓的，故而也就略过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