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找信
闹钟响起的时候，林默睁开了眼睛，一夜不曾安眠，仿佛睡着过，又仿佛一直清醒着，大脑一直快速地运转，反复回想着过去的人和事，猜测着顾延收到信的反应，试图睡着又害怕睡着，时不时张开眼睛看看周围，看看她是不是还在这里。
天还没亮，屋子里一片漆黑，她起身关上了刺耳的闹钟，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乍见灯光只觉得刺眼，林默用手揉了揉眼睛，才适应了这亮度，妈妈想必还没起床，爸爸早已在厨房准备好了早饭，“今天还挺早，没等着叫就起来了。”
那时候林默也有赖床的毛病，闹钟响了还要再睡个五分钟，即便是起来了，也是半睡不醒，现在虽然不困却也不想聊天，她耷拉着脑袋，洗漱吃饭，打了个招呼便出门了，在面包车到来之前将信投入了邮筒中，如释重负地坐上了开往学校的面包车。
天刚蒙蒙亮，面包车上一片睡意浓重，一晚上没睡好的林默却也不怎么困，她呆呆的望着窗外，一路到了学校。
还没下车便看见顾延从前面的面包车上跳了下来，和同车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向校门，她突然有些后悔寄信的行为，要时常见面的话还是挺尴尬的。
好在林默坐得比较靠后，等轮到她下车的时候，顾延已经走远了，她默默松了一口气，耷拉着向校门口走去。
“林默，等等我。”
听到周琪的呼唤林默才想起她还在后面，默默停下了脚步。
“你今天看起来有点没精打采的。”周琪快走两步跟上了她。
“昨晚没睡好。”
说完这句两人都安静了，仿佛能说的昨晚都说完了，一路安静地向教学楼走去。
快到了的时候周琪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凑近了颇为神秘地说道：“对了，我听到一个关于顾延的八卦。”
“什么八卦？”听到“顾延”两个字，林默一下子精神很多，她自觉放慢了脚步，集中起分散的注意力，支棱着耳朵等着八卦的详情。
“顾延他们班有个女生给他写了封情书，不知怎么的被别人看见了，在他们班上都传开了。”
林默有些意外，如果她还没寄出那封信，或许还能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调侃一下，如今仿佛在听自己的故事，只觉的脸上肌肉都僵硬了，急忙问道：“然后呢？”
“那个女生不堪同学的议论，休学了。”
林默心里“咯噔”一声，设身处地地思考起那女生的处境，“那顾延呢，他有没有什么表示？”
“那就不知道了，他还能怎么办。”
林默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多年不联系，他早有了新的朋友圈，有追求者，或许也有喜欢的人，甚至可能连本人都不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而那封信也只能表明她是追求者中的一个而已，期待中的告白能使关系更进一步，意外的示好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或许不再做出什么改变，同以前一般默默的看着才是最好的选择，得想办法把信拿回来才行。
似乎感觉到了林默的低落，周琪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到了该上课的时间，二人匆匆奔向了各自的教室。
林默跟着大部队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的时候，赵云汐早已坐在座位上了，另一边坐的却不是沈宁，而是班上的一个男生。她匆忙落座，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便转向云汐悄声问道：“沈宁呢？”
“去那边看小说了。”云汐朝着左前方指了指。
林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想起那时候沈宁早自习确实经常换到隐蔽的座位看小说，本来还想问问她班级里收信的事，信既然已投入邮筒，再从邮筒拿出来是不可能了，没有手机也没有邮递员电话，如今只有等信件到了学校寄存处再拿回来了。沈宁时常写信给外校的朋友，对于收信的事相必也很清楚。
林默焦急的不想等到早自习结束再知道答案，毕竟一下自习大部分人都去食堂了，可能就会耽误了时机，决定还是先问问身旁的云汐，虽然没见过她寄信，云汐作为班上的活跃分子，对班级里的事物还是多有了解的。
“云汐，你知道邮到学校的信件一般怎么送到班上吗？朋友给我寄了封信没有收到，我想找找看。”可能是为了显得真诚一些，林默随口编了个理由，毕竟心虚的时候总是需要找个合理的借口加以掩饰。
“咱们班里的信一般都是陈嘉睿取回来的，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取的，你可以待会儿问问。”
林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陈嘉睿，略感安心，又和云汐借了各课作业偷偷抄起来。到了早自习结束，作业也刚好抄完。
她急忙顺着去买饭的人流走向了陈嘉睿的座位，“睿哥，咱班里的信件是从哪里取回来的？我想去找找我的信。”
陈嘉睿似乎对这个熟络的称呼有点意外，他微微愣了一下，“教务处门边的桌子上有个箱子，存放了各个班级的收信。”
林默也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别扭，工作后养成的称呼习惯，一不小心带过来了，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得马上把眼前这件事情弄明白，“额，教务处在哪？”
“在行政楼301，不然你待会儿和我一起过去吧，反正我也要去取班里的信件。”
一起去就不方便拿别的班的信了，林默连忙阻止了他的提议，“我自己去可以的，我刚好没事，可以顺便把咱们班的拿过来。”
陈嘉睿见状只得作罢，“好的，那谢谢你了。”
林默一路小跑着去了教务处，可能是去的比较早，教务处里还没什么人，她顺利的找到门边的箱子，往里一看很是头疼，满满当当的都是信，那个年代手机电话都普及了，写信已不是必要的通讯手段，没想到有闲情逸致的同学们这么多，看来找信是个大工程了。
她边整理边找着寄给顾延的信件和班级的信件，用了大半个课间，确认找全了班上的信件，最想找的那封却一无所获。
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看了眼墙上的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林默只好先回到班上。
“你的信找到了吗？”陈嘉睿拿过林默手中的几封信晃了晃。
“没有啊，可能还没邮到。”林默默默说道。
“什么时候寄的？”陈嘉睿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热心地问起来。
“额，应该是昨天。”林默撒了个谎，寄给自己的信，换个时间显得更真实些。
“那没有也是正常的，邮信的速度比较慢，一般要等几天才能收到。”
林默叹了口气，她也知道邮递的速度没这么快，只是生怕会错过，毕竟信不是邮给她的，她便不能安心的坐在座位上等着收信，“这几天我去拿班级的信，你歇一歇。”
“……”一般写在信里的事都是无关紧要的，陈嘉睿应该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热心找信的，显然有些意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林默便回到了座位。
接下来几天林默顺利接替了陈嘉睿的找信工作，工作越做越熟练，和教务处的老师都混了个面熟。
“同学啊，班里的信一周来取一次就行了，没那么着急。”一个戴眼镜的大爷端着刚打满水的保温杯，在一旁和善地说到。
“主要是想早点收到我的信。”林默心虚地笑了笑，她也发现了，不是闲着的同学太多，而是堆积的时间太久。
“你们这个年纪呀，还是学业最重要，上了大学以后好的多了去了。”大爷摇了摇头，吹着保温杯的杯口，一副洞悉尘世的模样。
她没再说话，继续翻找着她的信，这熟悉的论调仿佛很多老师都说过，上大学以后确实也遇到了很多优秀的人，可她却认定了最初的那个人。
要找的信始终没找到。算算距离寄信那天已经过了一周时间，找到信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邮丢了。这天她照常去到教务处找信，却意外找到封写给自己的信。
信封上只写了收信人，字迹工整清秀，似曾相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一看究竟，却又有点担心信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所寄的，担心信的内容不是她所希望的，像看成绩一般忐忑。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封，抽出里面一张淡黄色信纸，信纸上寥寥几笔：
“高考加油。——顾延”
看来他收到了那封信，虽然曾经费力地想要收回那封信，看到回信的时候，林默还是有些欣喜的，失联多年又重新收到了他的消息，仿佛弥补了之前寄了封匿名信之后再无音讯的遗憾。
但这份欣喜只持续了不长时间，细细想来，这回信的内容除了回应寄信的内容，更像是一种礼貌的拒绝，是联系的开始也是结束，并没有维持联系的苗头，她似乎知道了他是怎么处理以往的情书了，不禁觉得心灰意冷，现实和梦境，曾经抱有的幻想都变得无从着落。
这梦想必是个噩梦，她消沉地开始了糟糕的一天，仿佛这阵子所有的不幸都聚集到一起，英语课上听写了单词，她大部分都不会，还被叫到了办公室谈话；物理课被叫到黑板上做题，要用到的公式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直担忧的大型社死现场好像也没什么；终于熬到放学，却下起了小雨，而她也没有带伞。
林默默默走在放学的人流中，麻木地看着周围匆忙避雨的同学，任凭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中的迷茫与烦恼，感觉这次过得比之前还失败许多，以前的她虽然没做过什么主动的事却总能将必要的事情处理好，如今的她仿佛一无是处，各种事情一团乱麻，如同这纷乱的雨水，一下下砸在她身上，无从逃避，或许她这样的人不适合重新来过，只适合得过且过。
她边走边想着这段日子的生活，直到一把伞遮了过来，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水，预想中的冰凉没有如期而至，林默回头一看，竟是顾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