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业

    “林默，醒醒，班主任来了。”林默费力地睁开睡眼，眼前映入一张熟悉的脸，她的高中同桌赵云汐，这场景十分熟悉，以至于她只是愣了一下，便迅速坐好，拿起桌上的语文书做好了样子，偷偷从书后向门口看去，但见高三班主任刘凤琳走了进来，边走边巡视着班上的同学，正往这边看来，林默急忙收回眼神，端正的看向面前的课本，上面正是她很喜欢的那首《将进酒》。

    高中那会儿，早自习分别给了语文和英语两个需要背诵的科目，相较于背英语单词，她更喜欢语文的诗句，尤其是李白的诗，这首将进酒更是她常读常背的一首。现在却不是安心背书的时候，犹记得她方才明明是在前往公司的班车上，高中毕业都近十年了，怎么又重新回到了课堂上？又在做梦吗？

    也许是身处梦中，竟觉得如此真实，她偷瞄了一眼右侧的赵云汐，虽然那个时候班里美女不少，云汐却是公认的班花，相貌清秀白皙，性格又好，和班上无论是男生女生都相处的十分融洽，以前还不在一个班的时候林默便注意到她了，长得好看又是班干部，优秀的令人羡慕，不想后来竟成了同桌，相识以后发现她性格也很好，随和好相处，是为数不多她工作以后还有联系的高中同学了。

    想着又偷瞄了一眼她的左同桌，沈宁，活泼聪明，也是班级里引人注目的女生，那个时候她早自习时常偷着吃东西，看言情小说，看着没怎么学习，却也知道努力用功，高考成绩是她们这一桌最好的，那时候关系也不错，只是毕业以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作为一个不爱社交的人，林默的交际圈基本只有常见面的人，过往的很多人虽觉得不错，失去了生活的交集后，选择的路不再相同，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也只能看着他们远去而无能为力，从陌生到熟悉又重回陌生。

    看着周围熟悉的情景，这便是她日后时常怀念的青春时光了，那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有却有着无限的可能，有着美好的期待与幻想，工作以后的她虽然物质上自由了很多，却很少有梦想了，未来的人生已基本定型，受限于现实的因素，苟且的活着，走着一般人会走的路，过着一般人会过的生活，再难有提得起兴致的东西。

    班主任巡视了一圈便从班级里走出去了，沈宁见状从桌洞里掏出一本卡通封面的书藏在语文书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林默仅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本书，桐华的《步步惊心》。高中的图书馆基本都是名家著作和历史传记，不知什么时候夹杂进了这本时下的言情，班上的女同学们争相传阅，一时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得益于有个消息敏锐的外班好友，在这本书还没在班上传阅起来的时候，林默便早早得到两天的使用权，不过书到她手上的时间不太对，正是暑假的最后两天，林默一边怀念着匆匆流逝的假期，一边愧疚的补着数不清的作业，到了晚上九点多，虚度时间的愧疚已经在补作业疲惫中消磨殆尽的时候，她翻开了那部小说，本打算消遣一下，不想打开了就没再放下，一直到凌晨三点才草草浏览完了上下册，到如今具体情节早已忘记，只记得开头的一句话，“绚烂已到了尽头，以后的日子只有每况愈下。”正如暑假即将结束的心境。

    林默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上，在混乱的朗读声中大声读着熟悉的诗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却又觉得从未有过的痛快，她奔流而去又回来了，德育中学三年2班。

    不知不觉早自习便结束了，方才一片死气沉沉的教室立刻复苏起来，没吃早饭的同学纷纷拿出饭盒，三五成群的嬉笑着向食堂走去，吃过早饭的活跃分子也都凑到相熟的人座位旁边聊天去了，吃过早饭的不活跃分子林默这个时候通常是趴在自己的书桌上补上一个回笼觉，可能是这场景多年不见，她难得的回头看了看班上各自忙碌着的同学们，还意外看到了身后的黑板报，上面白色的大字写着距离高考还有270天。

    云汐和沈宁也都出去吃饭了，林默在桌子上趴了一下，只觉得十分难受，面前不大的书桌堆满了各类教科书和辅导书，仅空出一小块桌面，凳子两旁也都是装了书的纸箱，心中一阵烦闷，那时候也是压抑和厌倦的，在局限的空间和时间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拘束的三年，只想着快点逃离，以至于毕业的时候都是解脱的快感，少有离别的感伤，时间淡忘了痛苦，只剩下美好的回忆。不禁觉得这梦如此真实，人物、场景、连细节都如此现实，她突然想要醒过来，高三虽然值得怀念，却不想再次经历了。

    她试图再次趴在桌子上把这个并不愉快的梦睡过去，胳膊才摆放好，便看见陈嘉睿朝这边走了过来，心中不禁一阵疑惑，能一下子想起他的名字都有点意外，印象中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坐在一个教室里，不曾有过对话，附近也没别人，居然专程走过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呢。

    “数学作业交一下，”低沉的声音响起，林默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一打数学卷子，头上直冒黑线，看来他们还是有过很多次对话的，只不过都没什么值得记住的内容，做个梦为什么还要交作业？！那她是写了还是没写？

    “等下我找找。”林默一下有了真实感，慌忙在书包里翻找起来，生物练习册、英语书、化学练习册，终于摸到一张卷子，满怀希望的看了一眼，还是张物理卷子，书包都翻遍了再无所获，看了眼书架间夹杂的各种卷子，突然觉得一下翻出刚好要交的那张数学卷子希望渺茫，窘迫地看向等在一旁的课代表，歉意的笑了笑，“忘了放哪了，我先找找，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好吧，你慢慢找，我先去收别人的。”陈嘉睿说罢刚要离开。林默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要找哪张卷子呢，急忙叫住他，“等一下，先给我看一眼，不太记得长啥样了。”边说边拿过他手中的卷子，看了起来，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拍张照片，手伸进空空的裤兜，才想起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只得硬着头皮记下卷子标题和第一道数学题，依依不舍的还回了卷子。

    在林默焦急地在书架里找着卷子的时候，陈嘉睿回座位拿了张空白卷子，又找到自己的卷子一同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找不到也别着急，还有空白的，可以先补一份交着。\"说罢便转身去别处收作业了。

    林默张了张嘴，有种平白受了恩情的不自在感，大致看了一眼卷子，还好大多是选择填空，只有两道大题，只觉得心中松了一口气。

    很快抄好交了卷子，林默如释重负地回到座位上重新趴好，不想趴了十多分钟毫无睡意，周围开始嘈杂起来，想是出去吃饭的同学们纷纷回到了班里。她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张开眼看了下，云汐也回到了座位上，工作以后各忙各的，很少有像这样坐在一起的时候了，突然想和她说说话。

    还没等她开口，云汐心有灵犀地看向了她，“您这不会是睡了一个课间吧，我走的时候你就这个姿势了，回来的时候一动没动。”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对话，虽然许久没见面了，依旧觉得亲切，林默故作委屈的诉起苦来，“还说呢，我刚趴下就被叫起来补数学作业了，才补完没多久啊。”

    云汐愣了一下，“你昨天不是做了作业么？睡糊涂了？”边说边伸手摸了摸林默的脑门，“没发烧啊”。

    这下轮到林默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梦还是有前文的，她眨眨眼，认真地说道：“我其实是失忆了，其它科的作业也不记得了。”

    云汐听罢却也没有深究，显然是当做一个玩笑，笑着转身递给她一个便签本，“这话和我说没用，得和老师说，作业在这，好好回忆回忆。”

    林默吐了吐舌头，看着上面记载的密密麻麻的作业，心中忍不住感叹那时候的作业可真多，如果自己都找不到了，那补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看着眼前的小本，突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有这样记作业的习惯，不禁向书架上撇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小本子，翻开的一页上同样记着满满的作业，她拿出来和云汐的仔细对照了一下，竟然就是前一天的作业，一种踏实感油然而生，想起了那个时候晚自习能写完的作业一般放在书架的边上，没有写完的通常会放在书包里带回去，仿佛要验证心中的预感，她对着上面记录的每一项细细找来，果然都找到了，连带方才没有找到的数学卷子，忙碌地交上了各科作业，不忘换回了抄的数学卷子，还没来得及好好聊聊天，上第一节课的物理老师便走进了教室。

    课上的内容熟悉又陌生，学过却早还给老师了，林默也没什么认真听课的心思，只盼着下课出去看看。在梦里或许可以放肆一些，她却不忍心破坏这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