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低眉
一座不起眼的茅屋,坐落在江边,背靠莲花山,虽已错过午饭时分接近傍晚,但仍有袅袅炊烟从烟囱升起,山涧钟声徐徐传来,炊烟随之层层荡开,仔仔细细晕染进晚霞。
沈一叶安顿好诸人,沈一白觑空问她:“母亲呢?怎么派你来接应?”
沈一叶笑道:“哟,怎么半年未见,见了你亲姐,满口都是嫌弃?”
沈一白轻哂:“五姐一贯不靠谱,别让我把你小时候的糗事都抖出来。也就徐三公子不知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满京城贵女,却挑来挑去选了你……”
沈一叶凤眼微眯:“当着小娘子的面,怎地言语如此刻薄?好好维持你光风霁月的沈七公子形象吧你!”
说完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掐着他胳膊一拧,沈一白见岁安回头,连忙忍下疼痛努力保持微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说正事。”
沈一叶方才正色道:“陛下与皇后大婚多年,膝下犹空,今日皇后娘娘在莲花寺设下观世音菩萨道场,点了家母与朝中二三命妇陪同,故此不能脱身前来。你们此行绝密,接应一事交于他人母亲又不放心,我又恰巧会些许拳脚功夫,又恰巧这几日回了娘家……”
“有这么巧的事儿?那姐夫为何不陪同你回娘家?”
“这不又吵架了嘛!那我又打不赢他,只好赌气回娘家找母亲评理咯。”
“那他还派自己亲卫跟着你?”
“他说给我赔罪来着,他说讲和就讲和,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于是我板着脸趾高气昂走了,于是他非要让亲卫跟着我……”
沈一白沉思片刻,问道:“今日皇后出行,是谁护驾?”
沈一叶不假思索:“那还用问,必是五城兵马司开道,神机营暗中护卫呗!”
沈一白循循善诱:“那五姐说说,神机营统领如今是何人呐?”
沈一叶疑惑:“自然是徐三儿,怎么了?”
“那你今日不觉此行异常顺利么?我们如今所在皇家山林,神机营不得寸寸摸排,那我们如何进得腹地?”
沈一叶茫然:“啊?不是我甩尾之术了得?”
沈一白皱眉:“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都不想说……只是徐家一向只卫皇权,不插手朝堂之争,今日算是破了例。我以为母亲会动外祖湖阳侯的家底,谁知竟是借由五姐引得徐家出手相助。”
说完看向一旁一直垂眸不语的陈恪:“神机营在此,想必陈阁老的势力伸不进手来,我们暂时安全,只是接下来如何行事,尚需执如兄一同参详。”
沈一叶起身:“啊又要念经了,母亲嘱咐我安顿好你们就走,我带来的人俱都一等一的忠心,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待你归家,我们一起狠狠敲徐三儿一笔!”
沈一白摇头叹息:“果然傻人有傻福,嫁在世家大族做宗妇,还跟在家一样没心没肺。”
沈一叶以手指地:“臭小子你要造反呐?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头晕目眩的周济村适时出现,说要给沈家小姐当面道谢。
沈一叶忙还礼:“吾与舍弟言行无状,望周先生海涵。”
周济村摆手:“不妨事,小女与犬子在家亦是如此……”
沈一白连忙接话:“阿禾妹妹何曾如此?我一向知妹妹最是知书达理。”
沈一叶在旁一副了然的笑。
周济村说:“小女顽劣,教养有失,断不如沈小姐钟灵毓秀。此番回护之恩来日必有重谢。”
岁安趁沈一叶转身之际,悄悄扯了扯沈一白的衣袖,小声问道:“恕我冒昧八卦一句,令姊似乎已有身孕,你们可曾知晓?”
沈一白大喜道:“妹妹如今愈发进益了,连有孕也可以面相断之么?”
岁安道:“方才见礼之时无意搭了搭腕,稍觉有异,我便伸指略探了探,应是滑脉无疑。”
沈一白立马冲了出去,立于马前将沈一叶拽回,由着岁安再次确脉,沈一叶高兴地一把将岁安抱起来甩了一圈:“好妹妹,我一见你就觉得宛如菩萨,果然给我带来好孕,哈哈哈!”
岁安连忙扶好她,见她忽而发愁往后不能恣意出门,必要被徐三儿看得死死的,忽而得意以后可以随便吵徐三儿让他不敢还嘴,不由得被她感染,但还有一个不重要的问题:“徐三儿是谁?”
沈一白亦微笑:“京城勋贵徐家三公子徐肃,小字福吉,美姿仪,少倜傥,栽在我这姐姐手里数年,前年方抱得美人归。”
岁安:“徐福吉?果然好名字,果然好孕。”
只见沈一叶忽然拍案而起:“我且去找皇后娘娘去!她一向虔心礼佛,最是慈悲宽厚的一个人,此处灵山颇为灵验,我与她接接好孕去!”
莲花寺正殿僧众俱已手持佛珠静坐于下,待皇后娘娘凤仪进殿。
不多时,樊皇后身着吉服,脸上笑容得体而庄重,踩着吉时缓缓踏足正殿,自有宫女捧着各色法器在后侍奉。
一名宫女许是第一次参与如此重要的仪式,临近进门之时,盘中法器晃了一晃,宫女一惊之下有些许慌神,为了抓稳,一脚踩着门槛进了殿门。
此时方丈木鱼声起,她偷偷看了看左右,似乎无人发现异常,方悄悄松了口气,连忙站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殿正中的皇后娘娘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之上,微微皱了皱眉,一旁执事宫女点头会意退下,两名锦衣卫将此前的宫女无声无息拖走,其他人肃穆而立目不斜视,连大气也不敢出。
须臾,礼赞声起,皇后樊音徐徐拜倒,观世音菩萨宝相庄严,手持净瓶,俯瞰众生,殿内僧众低低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