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乡间小路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之后，太阳已经偏西了。
在将用到的车具，农具等还给主人家之后，老太太带着两人回了家。
推开大门就来到院子里，整个房子占地很大，沈白估摸着南北有三十多米长，东西也有十几米宽，房子的正北边是一个高出地面约莫半米的高台，高台上是一个高大的青砖大瓦房，瓦房很是古朴，屋顶上长满了松塔。
，房子的东边也是三间挨着的平房，西边则是一大片的空地，中间则留有两米多宽的土路，土路的正中间是用青砖铺成的约莫半米宽的小径。
正南边临街的是一个小平房，李白住着三舅舅一家，东边的三间平房里则是住着二舅舅一家，大舅舅一家在前些年搬了出去，在村子的一边建了房子。二舅舅一家也想搬出去住，可惜二舅舅一家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也没攒下什么钱，暂时也只能是将就着住了，
两边的屋子里都关着门，也没有动静，想来是出去了，这样也好，省的还得看几个舅妈的脸色，穿过小径，登上台阶就来到了主屋门前。
主屋的左手边是一小片空地，地上堆着一堆枯树枝，枯树枝旁边有一个用泥糊的灶台，灶台的另外一边有一口盖着盖子的水缸，而这就是外婆的厨房，整座房子都是外婆建起来的，最终却连一个做厨房的地方都没有。
沈白有些弄不明白二舅舅和三舅舅他们是怎么想的，一个老太太能吃你家几口饭啊？是会把你家吃穷了吗？袁沐歌看着破旧的灶台也是有些疑惑，还想问些什么，却看到沈白的脸色不好看，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老太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绑着红绳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随着一阵仿佛是带着历史岁月般的吱呀声响起，厚重的门被推开了，阳光从身后斜斜的照了过来，在屋里留下一面金黄的镜子。
过门石上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公分高的门槛，跨过门槛便进入到屋子里，一进屋就明显的感觉到一阵凉意，身上的燥热也消除了些许。
屋子很大，也很空，西北角上放置着一个小床，沈白记得那应该是小舅舅的床，只是，小舅舅常年在外打工，也就过年回来的时候用得上，现在上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堂屋的正前方靠着墙的地方有一个很高很宽的案几，案几的中间放着好几个香炉，香炉对着的墙上则贴着一些神像和一些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的红纸，挨着案几的是一个八仙桌，八仙桌比案几矮了一点点，八仙桌的两边各放着一张太师椅，很有近古那些电视剧中地主老爷家的味道。
堂屋的东边是一面墙，靠近门的位置有一个小门，小门里边是一个里间，老太太从里间拿出一个铜盆递给沈白道：&34;你俩去院子里的水缸里打些水，先洗把脸。&34;
沈白接过老太太拿出来的铜盆，来到院子边上的水缸前，打开盖子舀了两瓢水，和袁沐歌两人好好的洗了一番，等两人洗完，盆里原先的清水已经变的浑浊不堪。
沈白顺手将水倒进旁边一棵不知名的小树的树坑里，而后将盆子拿回屋里放好。
老太太又从里屋提着一大袋子东西走了出来，看到沈白两人之后说道：&34;来先吃点零嘴。&34;。
老太太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抓起一把葡萄干就往袁沐歌手里塞。
袁沐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沈白笑着伸手接了过来道：&34;外婆您别忙活了，快坐下歇歇吧。&34;
老太太摆摆手道：&34;不累，不累，你们俩先吃，我得去你大舅舅家把三轮车给推回来。&34;
沈白应了一声道：&34;外婆，您去吧，不用管我们&34;。
看着老太太走远了，袁沐歌才开口道：&34;这屋里好凉快啊。&34;
沈白笑着道：&34;这种老式的砖瓦房最大的特点就是冬暖夏凉，也幸亏有这房子，才让外婆少受了些罪。&34;
袁沐歌犹豫着道：&34;外婆看起来生活很困难，为什么舅舅们不管呢？&34;
沈白有些鄙夷的道：&34;都是一群窝囊废呗。&34;
沈白的话让袁沐歌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沈白叹了口气道：&34;不说这些了，来我给你看些东西。&34;
沈白拉着袁沐歌来到案几前，案几的墙面上有一个大相框，相框里放着很多照片。
袁沐歌指着一个撑着花伞的女孩问道：&34;这是你妈妈吗？&34;
沈白笑着道：&34;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这是我妈二十岁的时候照的。&34;
袁沐歌道：&34;阿姨年轻的时候真漂亮。&34;
沈白笑着道：&34;是啊，和你一样漂亮。&34;
袁沐歌脸一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心里确实高兴极了。
小丫头还是这么的容易害羞，动不动就会脸红，不过沈白觉得现在已经是好太多了，最起码现在她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害羞就连忙跑开，这进步还是很明显的嘛。
过了一会儿袁沐歌指着一张照片道：&34;这个是你吗？你小时的梦想是做警察吗？&34;
袁沐歌指着的照片中一个小男孩头戴警帽，手里拿着一把手枪，表情臭屁极了。
沈白笑着道：&34;也不是了，那个时候就是觉得当警察很酷。&34;
袁沐歌笑着道：&34;你小时候好有趣啊，你看这张是因为啥哭的那么伤心啊？&34;
沈白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是为啥：&34;不记得了，我小时候还挺皮的，估计是被打的了吧。&34;
袁沐歌指着另外一张照片笑道：&34;你看，还有这张，这苦大仇深的表情。&34;
这张沈白倒是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很想买一个新枪，父母不给自己买，心里正生气呢。
随着袁沐歌的手指继续移动，一张沈白光嘟嘟的照片出现在眼前，吓的沈白连忙捂住了袁沐歌的眼睛将她拉走。
&34;好了，好了，都看完了，没啥好看的了。&34;
外婆也真是的，怎么把这样的照片也给挂起来了，以前来的时候也没见过这张照片啊。
袁沐歌被沈白捂眼睛的那一刻其实已经看清了照片的内容，脸上还没退下去的红晕立时又爬满了脸庞。
沈白尴尬的道：&34;老太太也真是的，啥照片都往外摆。&34;
袁沐歌声若蚊蝇的小声附和着。
就在俩人尴尬的时候，老太太推着三轮车回来。
沈白站起身走了出来就看到老太太满脸的失落。
沈白连忙走上前问道：&34;怎么了外婆？&34;
老太太勉强露出一个笑脸道：&34;没事，没事。&34;
沈白的眼睛从三轮车上扫过，就发现平整的车身此刻有些坑坑洼洼的，很多地方的车漆被擦掉了很多，显得很是破旧。
沈白看着老太太落寞的神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这个小三轮车承载了老太太太多，太多的回忆，在老太太心里它已经不是一个物件那么简单，更像是一个伙伴，一个家人。
沈白小的时候也很好奇外婆为什么总是把小三轮车看的那么重要，一有破损就连忙进行修补，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沈白才偶然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这个小三轮是外公去世前给外婆买的，外公心疼外婆走着太累，而外婆也不会骑自行车，于是就给买了这个小三轮车。
外公去世的早，留下老太太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孩子长大，农忙时节骑着三轮车下地干活，农闲时则骑着小三轮去集市上摆摊卖些小吃食，赚些钱贴补家用，这么多年来出力最多的是它，日子虽说过的艰难，但总算还是是熬了过来了，这些年，孩子们都长大了，原以为它可以光荣的退休，却不成想如今还是被这么折腾。
看着坑坑洼洼的车身，老太太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嘴里喃喃道：&34;老头子啊，是我没照顾好你啊。&34;
声音虽小，沈白听得清楚，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开口安慰一句，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又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帮着打扫了起来。
将车上的一些石子之类的东西清扫干净之后，原本光滑的车子，此刻变的凹凸不平，这里缺一块儿，那里却一块儿，就如同一个人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一般，身上的皮肤不再是光滑如丝绸，而是变得粗糙如同树皮一般。
沈白想着把车推去修一下，再喷一下漆，应该就会跟新的一样了，却被老太太阻止了：&34;就这样吧，我都老了，它也不能一直那么年轻不是。&34;
沈白将车推到一边，将老太太扶回到了屋里，袁沐歌走了过来扶着老太太的另一只胳膊坐了下来，只是老太太的目光始终落在院子里的三轮车上。
沈白专挑学校里的一些趣事说给老太太听，袁沐歌坐在一边时不时的补充两句，老太太的心情慢慢的缓了过来，到了后来变成老太太和袁沐歌两人聊的起劲，沈白坐在一边完全插不上话。
看着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人，沈白有些无聊的看着从门口照射进来的阳光，看着它从一个长方形变成了平行四边形，而后平行四边形变的越来越扁，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条线，而后，消失不见。
看着聊的正起劲的两人，沈白不得不出声打断：&34;外婆，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34;
老太太才反应过来，连忙道：&34;说着话，说着话，都错过了时间，你们俩先别着急走，我去镇上买点肉，晚上给你们包饺子吃，晚上不行就住外婆这里。&34;
沈白拉住了往外走的外婆说道：&34;外婆，别忙活了，哪有人家小姑娘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住下的道理。&34;
老太太一想也是，随后表示，自己快去快回，肯定来得及让沈白他们吃完饭赶回去的。
沈白再次拉住了老太太开口道：&34;外婆，您别忙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等下次我们再来吃您包的饺子，我要吃韭菜鸡蛋馅的。&34;
老太太看沈白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强留，转而说道：&34;行，下次来，外婆给你包韭菜鸡蛋馅的饺子。”，随后转向沐歌道：&34;丫头啊，下次记得一起来啊。&34;
袁沐歌高兴的应道：&34;好的，外婆&34;
&34;既然你们要走，那就趁早吧，晚了我怕没车了。&34;
沈白不想老太太来回跑，奈何老太太执意要送送两人，老太太的性子太倔，最后只能是以送到村口作为妥协了。
送两人到村口之后，老太太就坐在村口边石头上，遥望着两人走远。
夕阳西下，沈白和袁沐歌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老太太仿佛一伸手就碰到了一般。
两人一边走，一边回头朝着老太太挥手，老太太坐在那里，也朝两人挥手，直到最后两人消失在老太太的视线里，老太太依旧静静的坐着，如同以往很多时候那样的静静坐着，就那样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对于她来说，见一面就少一面，所以，每一次的见面和离别她都格外的珍惜。
已经走远了的沈白，回过身来，似乎依旧能够感受到外婆看过来的目光，很多的时候他都很害怕看到那种目光，那里边饱含着爱与期望，仿佛过去和现在的一切在她的眼睛里融合了，经过了许久的发酵之后，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那东西总会让他不自觉的心里发颤，鼻子也会发酸，眼睛也会发红。
直到坐上了回去的汽车上，沈白的情绪才略微好了一些。
这一路走来看到沈白兴致不高，袁沐歌则是安安静静的陪着，生怕打扰到他，再看到沈白恢复了一些之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然后递给沈白道：&34;这是临走的时候，外婆给我的，我，我说了问不要，但是，外婆不肯，我觉得还是还给外婆吧。&34;
外婆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她实在是不能再要外婆给的红包了。
沈白笑了笑说道：&34;这是外婆给你的，你就收着好了。&34;
袁沐歌还想拒绝，但沈白已经把红包又放回她的口袋里：&34;这是外婆的一番心意，要是再还回去，外婆肯定会伤心的。&34;。
袁沐歌想了想便放弃了还回去的打算，不过，下次再去的时候，给外婆多买些东西好了，，想到这里她便也接受了这个红包，只不过她有些好奇的问道：&34;现在也不是过年，为什么要给我红包啊？&34;
沈白有些尴尬的道：&34;额，这个，这个吗？这是因为外婆她很喜欢你。&34;
&34;是这样吗？&34;，袁沐歌有些不确定。
沈白道：&34;确实是这样的。&34;
袁沐歌的小脚吊在座椅上不停地晃动着，任谁都能看出她此时是多么的开心。
开心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得到了红包，而是她被沈白的外婆喜欢了，而被长辈喜欢，这不就是迈出了入门的第一步了吗？想到这里她的脸又一下子红了，她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怎么老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入门？肯定是看小说把脑子看坏了。
沈白看着刚才还开心的嘿嘿傻笑的小丫头，小脸慢慢的变红，而后低下头揉搓着衣角，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
沈白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一个女孩子的情绪变化，真的是很莫名其妙啊。
在沈白的疑惑和袁沐歌的自我尴尬中，公交车终于是到站了。
回到医院之后袁沐歌开心的和母亲说着今日的行程，直到最后拿出一个红包说是沈白的外婆给的时候，袁母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示意袁沐歌拆开看看是多少钱。
袁沐歌道：&34;我已经拆开过了，是一百零一块钱&34;
听到女儿的回答，袁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袁沐歌有些奇怪，为什么妈妈听到一百零一会是这个表情，这个一百零一是有什么意义吗？
袁母看着女儿疑惑的表情笑着解释道：&34;一百零一，也指百里挑一，人家的意思是说你这丫头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她对你很满意。这种红包一般是男孩第一次带女孩回家见家长的时候，男方的家人给准备的，而红包的金额一般都是一些很吉利数字，像是六十六，八十八，九十九，一百零一之类的，而给红包的另外一层意思是，人家已经认可你这个媳妇了。&34;
听着母亲的话，袁沐歌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嘟囔道：&34;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媳妇的，我还是个学生呢。&34;
袁母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有心打趣：&34;好好好，不是媳妇，不是媳妇，我女儿可不去他们家做媳妇的。&34;
袁沐歌一听就急了：&34;不是啊，不是的，我只是说，我现在不能做他们家的媳妇，不是，不是以后也不能。&34;
袁母看着女儿委屈巴巴的样子难得的笑出了声：&34;好好好，以后，以后去做他们家的媳妇。&34;
袁沐歌听出来妈妈是在逗自己，撅着小嘴。转过身子故作生气的道：&34;妈，我不理你了。&34;
袁母没想到女儿会露出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心里很是感慨，女儿最近的变化真的是很大。
还在生气的袁沐歌猛的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问道：&34;那妈妈，上午的时候，您有给小白发红包吗？&34;
袁母被女儿给问愣住了，啥？啥红包？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袁母一拍脑门道：&34;哎呀，妈给忘了。&34;
袁沐歌委屈巴巴的道：&34;妈，那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您对他不满意。&34;
瞧着女儿着急的样子，袁母乐的哈哈大笑。
&34;妈，您笑什么？&34;
&34;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我在笑什么。&34;
袁沐歌将耳朵凑了过去，袁母将上午在病房单独和沈白说的话，和袁沐歌说了一遍，袁沐歌听完羞的将脸埋进妈妈的怀里。
只是心里还在想着，我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