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
第三十五章、
江洲的冬天既阴又冷，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
随着门被推开，挂在墙上的风铃响起来，一个高个子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走进去。
见工作室里的人都转头看向他，顾嘉胤伸出手将围巾压下些许，手伸进口袋将手机拿出来，启唇对着不远处的几个人说：“你好，我姓顾……之前打过电话的，我跟你们孟设约好了的。”
芙芙率先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打电话来咨询的客户，问孟微澜是不是在这间工作室工作，还说他妹妹看到了孟微澜的一件作品，很喜欢，临近妹妹生日，他想请孟微澜为妹妹定制一件裙子作为礼物。
辗转了些许，才打听到他们工作室的联系方式。
芙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你好顾先生，和你联系的是我，那我们去会客室聊？”
顾嘉胤轻点了一下头，颇为绅士地后退了一步，让芙芙走在前面。
孟微澜的办公室在二楼，芙芙给孟微澜发了个消息，很快她带着笔和本子来找他们。
会议室的门被孟微澜轻敲了两下，她在外面柔声朝里面的人确认了一句：“我进来了喔。”
顾嘉胤坐在双人皮沙发的一侧，大衣和围巾已经被脱下放在一侧，双手交叠放置在张开的双腿上，本是微微俯身向下的姿势。
孟微澜打开门进来，顾嘉胤正要直起身子站起来，他微扬起头，目光斜过来与探身进来的孟微澜碰上。
孟微澜勾起唇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走上前去，主动伸出手跟已经站起身的顾嘉胤握了一下。
“顾先生你好，总算见到你了，非常感谢你今天能来。”
语罢，孟微澜在侧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将怀中抱的东西都放在前面的茶几上，芙芙则端着一杯咖啡回到会议室，递给顾嘉胤，然后静悄悄地出去，关上门了。
顾嘉胤笑着回了一句“不客气”，侧身将脚边的一个包拿起来给孟微澜，“我找了些她小时候喜欢过的东西，还有一些老照片，希望对你的设计有用。”
顾嘉胤和孟微澜已经定过大方向了，主题是“她长大的十八年”，顾嘉胤的妹妹即将过十八岁生日，十分应景。
孟微澜接过来打开包，将他说的那些东西拿了出来翻看了一下，其中有一张他和妹妹的合影。
十岁的顾嘉胤抱着襁褓里的妹妹在笑，看来兄妹两人的年龄差距还是有一些的，孟微澜又想起他为妹妹成人礼精心准备礼物的事情，心里面莫名就脑补出了一副哥哥呵护妹妹长大的画面，说不定带小孩子有时候还会颇为无奈……
孟微澜垂下头装作认真看其中另一张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却扬起没有落下。
顾嘉胤不明所以地坐在一旁望着她，慢吞吞地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哪些比较好，就选了这些带过来，可以吗……”
顾嘉胤尾音拉得颇长，有点犹疑。
孟微澜止住笑意，抬起头给他一个定心丸，“这些就很好了，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吧。”
说完，孟微澜拿起一个积木，又问起顾嘉胤关于这些玩具的印象。
顾嘉胤竟然还当真有些记忆，放松地仰身靠在沙发上，同孟微澜聊起了和妹妹相处的事情。
说完积木，又自然而然说起来其他的，他的思维在孟微澜的引导下逐渐发散，声音温润亲和，娓娓道来，挺有感染力的。
而孟微澜手边拿着一个小本子，一直在旁边记，凡是她觉得有意思的都记下来了。
顾嘉胤也不太懂服装设计师是怎么进行设计的，看着孟微澜笔速飞快，心中暗自好奇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竟然有这么多重点可记么？
孟微澜记完后，扬起面笑了一下，“我自己又进行了一些理解，不知道有没有误解，你看一下？”
孟微澜将本子递给顾嘉胤，微微探身凑过去，用笔尾抵在纸上，讲给他听。
两个人又花了一些时间对接信息，确认双方理解到的信息对得上之后，今天会面的主要任务也就完成了。
孟微澜将桌上拿出来的东西认真仔细地收拢回包中，放在脚边，对顾嘉胤说：“这些东西还得暂时留在我这边，然后创意的话这个星期我应该会给到你，到时候会和你联系确认，等你满意之后我会再进行后续的设计，可以吗？”
顾嘉胤点点头。
“那我们之后就微信联系啦，”孟微澜站起身，“感谢你今天能来，也谢谢你选择我们工作室……希望我的设计你妹妹能喜欢。”
顾嘉胤弯了弯眼角，“我想会的，你之前做的一条烟蓝色牛仔裙她就很喜欢。”
顾嘉胤主动提起他找来的原因，孟微澜难得有点被赏识的害羞。
中国有这么多服装设计师，她自然是籍籍无名的，更没有积累过什么人脉客户，但顾嘉胤辗转一番找到她的联系方式，特地找她来定制给妹妹的生日礼物，虽说是他对妹妹的呵护之情，但在孟微澜看来，还颇有点知遇之恩的意味。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孟微澜微微移开目光，颇为不好意思地半低垂着头。
顾嘉胤这才发现，眼前这个颇有想象力的设计师青涩生疏的一面，其实仔细一看，她应当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穿着也是青春活力的，没有过多饰品装饰，仅有手腕上一根素链缀着颗水晶珠子，十指纤细干净交握在一起。
“那我先告辞了。”顾嘉胤收回目光，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
孟微澜把东西放下，将人送到了门口，然后再转身回去取那些东西，回她自己的办公室。
前期的定金，和后续的付款流程，都是芙芙跟顾嘉胤沟通的，孟微澜主要负责设计。
三天后，孟微澜确定了大致的设计方向，带着sketchbook在顾嘉胤学校旁的咖啡馆和他又见了一面，和他确认自己的灵感选取。
知弦工作室主要还是设计售卖大货，关于客户私人的定制接得并不多，而孟微澜也没什么类似的经验，尽力就想多跟客户沟通，以达到最令人满意的效果。
确定了设计的大致方向，孟微澜才准备进行最终的设计。
校园外的咖啡馆人来人往，算不得太幽静。
两个人挑了角落的地方坐下，正聊着，一个男生走过来跟顾嘉胤打了个招呼，孟微澜这才知道，顾嘉胤是复申大学的物理系讲师。
“顾先生年少有为啊。”那男生走后，孟微澜笑着说了一声，翻过本子上的一页。
“谬赞了，我听说孟设其实是你们工作室的老板，”顾嘉胤干笑了一声，只是回：“孟设才是年少有为……运营一个这么大的工作室，应该挺费心费力的吧？”
孟微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捏着手边的纸页有些紧，有些温吞地解释了一句：“说来话长，我虽然是老板，但工作室并不是我开的。”
“其实是……我，呃，我先生买下来的。”孟微澜纠结了一下，补充道，舌尖仿佛在“先生”这个词上面斟酌了许久。
顾嘉胤随口一问，但没想到孟微澜竟然已经结婚了。
他面上有些许错愕，沉默了一息后，道：“我看孟设年纪不大的样子，没想到已经结婚了。”
孟微澜注意到他用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她的左手。
她默默地将左手放在右手后，遮掩似的交握在了一起。
“是啊。”她扯着嘴角，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互相默契地说回了设计方案上面。
傅宅，书房。
长指翻过面前文件的一页，但傅云生似乎并没有专心在看。
呈在面前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他已经翻来覆去凝视了好几遍。
一盏灯亮在近前，旁边都是落下的阴影。
傅云生整个人隐在宽大的书桌之后，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傅总，这是下周的日程表。”傅徽与敲门后拿着文件走进书房，将日程表递给傅云生，垂眼瞥到桌上的东西，才缓缓收回了手。
“合同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去和舟总约时间碰面。”
闻言，傅云生狭眸一挑，意味不明地回望了过去。
他不语，只是探身向前，伸手将桌上的日志够了过来，将那份离婚协议压在下面，转而一心看起了日程表。
傅徽与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眉头。
傅云生一连询问了好几个关于日程的问题，他一一答了。
显然是一阵转移话题。
傅徽与没有点破，而傅云生说完，自觉没什么意思，移开了手，将日程表递了回去。
傅徽与接过日程表，立在书桌前，等了一会儿，傅云生也没有拿笔签字、然后把离婚协议递给自己的意思。
傅徽与默然又站了一会儿，才静悄悄地往门外走，到了门边，他推开门之前，身后突然传来一句疑问。
“分她的东西，会不会太少？”
傅徽与止住步，侧身回头，望向傅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