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
第二十八章、
爱情是个多奇妙的东西呢，大概是人们并不否认它，可一比起能摆上谈判桌上的其他东西来，又没有人能真正地寄希望于它。
两个原本陌生的人之间牵扯的情感，比起明明白白的骨肉亲情，还有一份亡母的遗愿，天平会向哪一边倾斜，几乎不用多想。
傅云生还没说完，傅泓舟已经猛地站起身来，一脸震惊地指着眼前气定神闲的人，“你他妈还算是人吗？傅云生，那可是你老婆啊，你这么算计她，就不怕她会伤心吗？！你这个王八蛋！”
傅云生眼睛都没眨几下，双手交叠握着，继续加码，淡淡地说：“当然，你可以为她请最好的律师，不过如你所言，她是我的老婆，而你，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是她的亲弟弟，一边是我，一边是你，你觉得，她到底会相信谁？又能相信谁？……”
傅云生慢条斯理地说完，傅泓舟已经有些颓唐地坐了回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你想要什么？”
“你要的是什么，我要的就是什么，”傅云生向后一仰，冷冷地说：“一个傅家，不该有两位傅总。”
之后的日子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孟微澜依旧在家陪着傅云生复建，而傅泓舟往傅宅回得越发勤了，好几次孟微澜撞见傅泓舟，他看上去想跟自己说上几句话，自己都会被傅云生一句话给支走。
孟微澜不知道傅云生为什么要这样，但他表现得就像个争宠的小孩子，横竖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想拂了他的意思，便随着他去了。
又两个月过去，傅云生的腿几乎已经痊愈，除了不能剧烈的奔跑运动，正常走路生活都没有什么大事了。
孟微澜先前在病房听到的那句话，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印证，她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件事，心上或许曾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但时间太久，流过血又结了痂，新的血肉长出来，有时候她一个人待着，都要疑惑，是否曾经听到过这句话。
或许仍旧是不舍，致使她做出了如此掩耳盗铃的决定。但她有些想明白了，在还能享受这份温情的时候就好好享受，活在当下，这样，即使梦幻的泡泡被戳破的那一刻，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至于往后的日子，她不想再提前去设想了。
孟微澜不再冒进地要闯进傅云生的世界，而是以一种平静的方式寻求他们关系之中的平衡，尽量不触碰到两个人之间相处的边界。
冬至这天，傅宅照例举办了家宴，傅云生的腿已经好了，和孟微澜一起，站在宴会厅里招待着亲戚们。
孟微澜穿着一件她自己设计的浅粉色简约连衣裙，傅云生则是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衫搭一件黑色卫裤，顷长的身姿，青春无比。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将近一米七的孟微澜身边，端的是郎才女貌、无比般配，进门的亲戚无不笑眯眯地赞叹一句。
孟微澜被夸得心情很好，更何况她也不得不承认，自从傅云生能站起来之后，她每每仰视他，除了不习惯，其实还有种隐秘的欣喜，因为他真的很养眼，而这样的人，每天是跟她一起同床共枕的丈夫。
“老公，你今天好帅啊。”看着傅云生蹲下去逗梁挽青家的小朋友，孟微澜落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待到傅云生将人送走，她踮起脚附耳，悄悄地说了这么一句。
孟微澜很少这么说这些俏皮话，也很少这么直白，傅云生挑了挑眉头，转过头也含笑附耳问她，“只有今天么？”
眼见着孟微澜红了脸，傅云生伸出手将人揽到自己怀里面拍了拍，她抿着嘴不肯再回答，他也只是低声笑话她。
两个人拥在宴会厅中央，就像舞池里面领舞的一对主角，好在其他人没怎么关注他们，不然恐有当众秀恩爱的嫌疑。
忙碌了一整天，夫妻俩都有点累，躺上床已经是十点多，孟微澜照常守着她自己那边，背对着傅云生闭上眼睛。
黑夜里有窸窣的声音响起，没多久一双有力的大掌揽上来，孟微澜有些惊讶地转过身，却发现傅云生整个人都贴上来了。
“老公，怎么了？”她侧过头慢吞吞地问了一句，这几个月他们都是各睡各的，像是如此的亲密，她压根就没有想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没怎么，就是，你新买的那些蕾丝睡衣，不用不就浪费了么？”傅云生的一呼一吸都吐在离孟微澜耳边极近的地方，他活像是一只会勾引人的男狐狸精。
孟微澜转了转脑筋，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害羞得不行，那还是荀楚给她寄来的，“助”她新婚快乐的！
孟微澜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傅云生“咯咯”笑起来，反而问她，“我不能看么？”
也不知道指的到底是哪个。
孟微澜不仅害羞，还有点紧张，被他翻了个身，他啄吻上来。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说有多熟练几乎不可能，但孟微澜兴致不低，像是在学一件新鲜事那般耐心，脸红成了蒸熟的虾米，而傅云生强装着镇定，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折腾了大半夜，时间在不经意间飞快溜走，孟微澜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傅云生胸腔里砰砰作响的声音交叠融合在了一起，第一次觉得他们离得如此近，心就像坐了过山车那样，荡到了顶点，飘飘欲仙。
第二天，直到天光大亮，两人都还在睡。
孟微澜被傅云生拥在怀里，先醒了过来，拿着手机查看消息。
傅泓舟的消息在最上面，一条五分钟的录音，她缩小音量点开来，有点迷糊地听着，越听越不对劲，最后一激灵，脑子彻底清醒过来，连带着身后的傅云生也跟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录音的内容，正是三个月前傅泓舟来找傅云生时，他们的谈话。
傅泓舟虽然处于弱势，但留了后手，傅云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把这颗炸弹丢出来。
明明昨天，他们还亲密无比，尽管心里清楚，总是要有人捅破真相的，但现下这个情况，还是让他心惊肉跳了起来。
傅云生的怀里面还抱着孟微澜，而播放着的录音成了背景音，声音明明被调到了最小音量，两个人却都听得很清楚。
傅云生横搭在孟微澜身上的胳膊下意识地收紧，而怀里的人仿佛连体温都在逐渐流失。
孟微澜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还没听完，傅云生却接受不了这死寂的煎熬和审判，有些心慌意乱地伸出手来，直接越过了孟微澜，从她手里面抢过了手机，紧接着又暂停了录音，转过身将孟微澜的手机扔到自己那头的床头柜上面。
他没仔细看，力道也不对，手机砸在床头柜上，“嘭通”一声又倒下来，原本静谧的卧室内因这一声突兀的响动变得更焦灼起来。
孟微澜挣开了傅云生的另一只手臂，坐起身来，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太小，傅云生听不清楚，然后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把手机还给我，让我把录音听完。”
傅云生全然没了睡意，也在床上坐起身来，伸手抓了抓有点乱的头发，烦躁和无措的情绪陡然升起，但他没有动，整个人就像一座山一般堵在孟微澜身前，挡住孟微澜面前的视线。
孟微澜心里面很乱，什么经济犯罪，什么坐牢，这一字一句确实是傅云生的声音，但这都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迫切地想要听他们后面还说了什么，孟微澜着急地在床上站起身来，伸开手臂朝着手机那处探去。
傅云生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孟微澜抱坐在自己怀里，她伸出脚胡乱地蹬了一下，傅云生吃痛地皱起眉头，还是伸手捉住了她的一只脚腕，将她紧紧地压制住动弹不得。
这么大的力气悬殊，昨夜孟微澜不是没有体会，但此时此刻，却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情况复现在她身上。
孟微澜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交叠着傅云生此时强势的无力压制，她终于有些痛苦地发出一声呜咽，像是陷入猎户陷阱里的小兽，没有放弃挣扎动弹，但一双脚交叠在一起，被傅云生的一只手紧握着不松开。
从前他双腿动不了，她才能与他在力气上有个平衡，也不用担心他对她做什么，现在他已经完全好了，第一次爆发体力冲突，孟微澜心中很快升起了绝望的念头，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越想越委屈生气，孟微澜气急，扭着上半身，一伸手在傅云生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你放开我！”
傅云生偏头得并不及时，孟微澜那一巴掌只打在他下巴上面，手指甲紧接着划过，有一瞬间的刺痛。
除了傅兴业，傅云生从小到大还没被别人打过脸。
傅云生沉了脸色，慢条斯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摩挲了几下下巴，然后将孟微澜作乱的双手也给箍住，将她整个人禁锢得不得动弹。
孟微澜咬紧牙关，脸蛋因为激动而红润无比，那一巴掌扇出去后带来的些许愧疚很快就被傅云生的动作给冲散了，孟微澜被迫以这样一种方式平静下来。
“你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把手机还给我，或者你自己跟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孟微澜喃喃开口，一句接着一句，到最后，想起他说的那句话，语气立刻激动起来，“你不是还要送我去坐牢吗？！”
“别说了。”傅云生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急躁地想要让孟微澜闭上那张质问的嘴，俯身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堵住那一开一合让他无比心乱的嘴，带着一点急切和慌乱，力气很大地吻她。
他们经常会接吻，他现在已经不会让她吃痛了，他知道怎么吻她会让她舒服。
傅云生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用干燥的大掌捧着孟微澜的脸，细心地吻过去，孟微澜却丝毫不配合，用尽力气想要将他推开来。
最后这个吻当然没法进行下去，傅云生有些颓废地松开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湿润的嘴唇，好半晌，讪讪地辩解了一句，“我不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