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的油水
第十二章、
孟微澜的目光逐渐失去了焦点，陷入在她心中的迷惘里面。她刚出社会，有些弯弯绕绕还不能清楚地看明白，只是总算不傻，在原地打着转，努力想得更明白一点。
她复低下头，往后读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另起一行有些小字，像是附文。
——注：若孟微澜与以下人选其一结成夫妻关系，合同同等生效。
下面列了好几个人选，孟微澜睁大眼睛望过去，有些是她听说过的，有些是她从未听过的，足足列了有七八个人名。
孟微澜的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怎么去控制自己的表情，使她能看起来冷静一点。
“这些，”她的手指指在白纸上面，划动了好几下，抬头问宋秘书，“……是什么意思？”
宋元依旧那么冷静，他对她解释道：“这些本来是孟董为你拟定的相亲对象。”
孟微澜的嘴微微张开，她有些惊讶，毕竟她从未听说过，爷爷要为她安排相亲，真要算起来的话，那就是见傅云生的那一次，但傅云生好像又有一点不同，因为他不是来相亲的，他是直接上门来求婚的。
在此之前，孟微澜是在家里面见到过这合同上提到的一个叫高晖的人，只不过，他那天来拜访爷爷的。
那一次，高晖主动跟她攀谈，期间还很耐心，大概是他舅舅家里面有一个出版集团，所以觉得跟她有共同话题。
只可惜孟微澜没有机会插手孟家的事情，关于销售的门道更是说不上什么来，主要还是在听他说。
那次的经历，跟以往她在孟家遇到的，都不同，她鲜少在孟家遇上没有明里暗里对自己表示不屑的同龄人，聊天结束，她的笑意是颇为真心的。
过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在今天回想起来，直让孟微澜发怔。
可若是相亲，爷爷为什么从没有跟她提起过呢？
她眨了眨眼睛，掩下眼底化不开的不解。
宋秘书一直在观察孟微澜的反应，看她现在心中不平静，便也没有多说，让她先回去消化一下。
孟平弥留之际，他示意自己让孟微澜签下这份协议，之后，一式两份的协议便都保留在他这里。具体内容，其实他是想等到她和傅云生领完证之后再与她细讲，不过现在提前让她知晓了，也没有关系，只不过准备一起移交的几份文件，还是得再等等。
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孟微澜朝他告了别，动作有些机械又僵硬地从宋秘书的办公室里面出去了。
宋秘书站在门口，望着孟微澜逐渐远去的身影，如是想，孟大小姐从前的生活算得上拮据，一个前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人，是无法拒绝这样的馈赠的。
因为财产分配的事情，这一个月孟德辉一直待在公司，主要目的就是防止那个宋元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他算什么东西，拿着老爷子的遗嘱轻飘飘一读，就想叫他们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面咽，就此认命？
没门！
“哥~你就再给我转点钱嘛，我是真的很想要那个宝石项链，人家说是国外设计师的孤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孟婉清娇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孟德辉听得不厌其烦，这讨债鬼妹妹花钱从来不眨眼，如今都搜刮到他这儿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多少啊？”
孟婉清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报出一个数。
“多、少？！”孟德辉险些破功，八位数的项链她都能开口要钱，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钱当然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他这亲哥一天天在集团蹲守着，试图扣出来的……
而且这活还很熬人，他每天待在办公室盯着宋元的办公室，那眼睛现在都转不直溜了！
孟德辉顶着一双黑眼圈，手里拿着咖啡，站在宋元办公室门口的走廊边角，装作在看阳台上的绿植，语气很是不好，“孟婉清，我看你是疯了，你当家里还跟你小时候一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啊？……”
他一通输出讥讽个没完，孟婉清突然发了火，声调拔得老高，俨然带了哭腔，“那还不是怪爷爷、偏心么？要是嫁傅云生的是我，现在我要什么他会不给我买啊？……都是孟微澜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是她抢了我的婚事……”
提到与傅家的婚约，孟德辉一下子就噤声了，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只好顺着孟婉清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孟微澜跟傅云生这婚事的油水，他不仅眼馋，而且他心里面还怀疑，快乐书屋很可能是被爷爷私自分给孟微澜了——那可是快乐书屋啊，全国连锁300多家店，那得是多少明晃晃的钱啊！
心里面正滴着血呢，孟德辉眼尖，看到那办公室里面走出了一个人来。
他定睛一看，不是孟微澜是谁？
不是，她来公司干什么？！
这个问题让孟德辉的大脑警铃大作，脑子一下转了好几个圈，快步走上前去。
“孟微澜！”
孟微澜还陷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之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身体先做了反应，朝着声源转头过去，然后便见到了一张讨厌的脸。
“你来干什么？”孟德辉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孟微澜的胳膊，把她往角落拽。
“放手，放手啊！”孟微澜没想到，他在公司也这么猖狂不讲道理，用尽力气挣脱几下，有点怒意，“这是在公司，到处都是监控！”
孟德辉这才有所收敛，看到孟微澜被气得面红耳赤的，再联想起他一开始的猜测，生怕她今天是来公司签合同的，面上讥讽得很。
“孟微澜，你跟小爷我说实话，爷爷是不是把快乐书屋给你了？”
孟微澜在协议里见到的东西，她自己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突然被孟德辉点破，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好，但也基本上是默认了。
“孟微澜！”孟德辉这一声吼响彻云霄，“你收了？你真的收了？你他妈怎么有脸收啊，爷爷也太偏心了吧，你算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而已啊！……”
孟微澜被孟德辉晃得头晕目眩，但他的那些话却一个字没落进到耳朵里面。这些话以前她也听过很多，但孟德辉这次的怒意尤甚，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罢休。
最后还是办公室里的宋元听到动静，出门来制止了孟德辉的癫狂举动。
“宋秘书，你现在成她的秘书了是吗？”孟德辉一脸不可置信，“搞半天，遗嘱少的那些东西，都是给她了是吧？你们已经签过字了是吗？”
“大少爷，请你注意言辞，孟董的遗嘱经过公证，不是你可以随意质疑的。”宋元神色严肃，转头对孟微澜说，“大小姐，你可以先走了。”
宋元吸引了火力，孟微澜感激他，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连忙去按电梯。
背过身的瞬间，她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微澜逃似的离开了孟氏集团，拦路招过来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孟微澜的双手无措地攥紧，却又没有目的地放开来。她的一颗心上上下下，总是找不到一个平衡的位置。
怎么办呢？
她难得有这么疑惑的时候，从前，命运没有给过她幸运的选择，她已经学会了接受。而现在，这份意外的馈赠，只让她觉得是烫手山芋。
或许这个时候，她该向别人去寻求建议？
孟微澜捏着手机，眸中又出现水洗过后的迷茫，找谁呢？
她的朋友们，几乎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这种事她没法开口……那还能找谁呢？
孟微澜想到那个提醒她来确认这件事的人，心里面又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情绪，昨天在荀楚家里面，他倨傲的神情她还没有忘记。
难道仅仅是那项生效条件，得以让他瞧不起自己吗？
孟微澜不知道，但他那种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刺痛了她。
她预想过，他是一个商人，并且出过车祸，或许心中承受了常人所没有的压力和疼痛，这些她都有心理准备。
但她也没忘记，他让她祭拜他的母亲，还有那个莽撞的生涩的吻，那天她的心砰砰跳动在胸腔里面，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只是现在想起他来，她脑子里萦绕的就只有一个问题：他料定她会舍不得如此丰厚的嫁妆，一定要跟他结婚吗？
孟微澜有点难过地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放在旁边包里面的手机不知何时响起来。
孟微澜拿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如果她仔细辨认的话，会发现之前某天的凌晨，正是这个号码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孟微澜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傅徽与的声音。
“孟小姐，傅总请您回家来，今天晚上有家宴。”
孟微澜闻言，有些疑惑，家宴？
许是孟微澜没有应声，傅徽与对着她解释了一句，“今晚，二少爷会回来，几位傅家的长辈也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