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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伞,白菊与精神分裂(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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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依旧明媚。

    他们行驶在细小的“山间溪流”中。途中经过一家花店,许少艾停下车去买了几束白菊。他将其中一朵折断别在胸前,其余则是小心放进了资料箱里。重新返回时,那一抹白色在阳光下变得异常刺眼。柳悠悠投下目光,想到昨天他也是带着一捧白菊,难道索思出门都要买上几束吗?她问。

    “不是。只是恰巧今天是那人的葬礼。”许少艾悻悻回答,同时将车驶入车道。

    “昨天是我记错了时间。”

    车从阴影下驶出,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一下他的眼睛。一旁,柳悠悠没再追问,注意力早就跑到了窗外那些流动的风景上。她将手搭在窗框上,脑袋依靠在上面,感受着来着表盘转动发出的“嚓嚓”声。

    现在,车内只剩下风声在絮絮叨叨。

    在买到花后,他们一直沿着城市边缘向东而行。左边是高楼林立的城市,右边是平坦的草坪,绵延与一座小山相连,植被也逐渐变多。由此蒸发的水汽使得这里的风更加清凉。

    行驶了约有半个小时,风越来越凉,他们来到小山的另一边。

    这段路程不算太长,但天空的景色却与他们来时大不相同。也不知道是何时,一层厚厚的灰云蒙在了头上,压得很低,将那些高楼淹没了近一半。光线昏暗,像是时间已经走到了傍晚。草坪还有不高的各类灌木,其颜色不再鲜明,而是也变得昏昏沉沉,不分边界。一些风从它们上面拂过,掀起墨绿色的浪。

    阴天……要是再来点雨就更好了。柳悠悠心想。

    车也在这时慢慢放缓,寂寥的街道开始出现了行人。是从那围住草坪的黑色栅栏里出来,又或是陆陆续续进去。他们很默契,小心翼翼,相互之间都没有多少言语。

    隔着这些黑色栅栏,柳悠悠向草坪内眺望。零零散散苍白墓碑散落在草坪内里各处,在离自己两百米处有一群黑色人影聚集。有些倒是散在四周,而大部分人则紧紧环绕,包围了其中一座墓碑。他们都低着头,只对外露出黑色背影,就像一群乌鸦。也不知道是在悼念什么。

    许少艾将车调了个头,停到了出入口对面的车位上。

    “我是不是也需要一套黑色衣服?”副驾驶位上的柳悠悠偏头问道,右手拉了拉身上这件颜色明亮的外套。

    许少艾解开安全带,只是瞥了一眼说不需要,她只要好好跟在身后就好。除此之外,保持沉默。

    “这是葬礼,需要严肃。”说完,许少艾就下了车去拿后座的资料箱。等他在抬起头时,发现柳悠悠正打着一把黑色直柄伞靠在车门边等他。他不禁疑惑,抬起头看向天空。

    黑云压城,但没有任何一点雨落下。四周地面也很干燥,人行道上的石板甚至能扬起灰尘。

    “你打伞做什么?”抱着资料箱,许少艾来到柳悠悠旁边问道。

    还没回答,柳悠悠自然而然的从资料箱里拿出了束白菊,像是真正来参加葬礼的人那般,表情严肃。她先是又望了一眼那群乌鸦,之后仰头深呼吸。再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才开口“雨一直在下,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许少艾的脸立马沉了下去但又很快趋于平静。一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在咳嗽一声后就叫柳悠悠跟着他进到墓园,向那群乌鸦走去。

    葬礼总是沉重的。对许少艾来说,就算他自小对生命的生来归去并不敏感,但每每参与那些送行逝者之事时,那股就算用鞭炮与谈话都掩盖不了的悲伤还是会笼罩在他头上。现在也是,那厚厚的云层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随着离那群乌鸦越来越近,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涌到他们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谈话,或是大声,歇斯底里的哭声,劝慰声,都像潮水般在耳边回响。柳悠悠不禁压低了伞面,将视线遮挡了大半。目光在那些黑色衣物间流转,慢慢深入,直到看到他们所围着的那块墓地——土刚刚盖上,一些青草杂在其间,显得有些混乱。

    风里好像夹杂了些冰渣,使得呼吸进喉咙会感到刺痛。柳悠悠径直来到墓碑前,蹲下,小心将白菊放下。然后站起,低头看着面前这块两米左右,杂乱的长方形土地嘴里默念“被大雨沐浴的亡灵,有福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注意到她,反而是她身后传来激烈的哭喊声。人群都往那里涌了过去。柳悠悠微微侧身,透过那些黑影构成的栅栏看到许少艾正被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拍打。

    “索思!索思!你这该死的索思为什么会来这里!”那黑衣妇人一边推搡,击打许少艾,一边哭喊。

    “你来这里做什么!将你的命运也带到这里吗?你那该死的机器就是个骗人的东西。我儿子死了!死在了他还尚未到来的命运之前!”

    许少艾没敢还击,他嘴里不停念叨着抱歉,同时不停后退,似乎这样就能安抚或者逃开这位母亲的悲愤。可显而易见的是,这不没有用。他越是想要逃离,那妇人的击打就越是猛烈,直到他一脚不慎整个人摔倒在地,那攻击才得以停下。

    “泼妇,乱发什么疯!”

    柳悠悠的喊声突如其来,紧接着的是那妇人的尖叫声。

    许少艾缓过神,从草地上爬起,看到那妇人不知被谁撞到了一边人群里,被众人拉住。自己面前则是大喘着气的柳悠悠,她头发略有散乱,手里打开的黑伞也随意的耷拉在地上,两眼依旧警惕地紧盯着那位妇人。联想到刚才那句话,现在的柳悠悠颇有一副女侠风范。

    柳悠悠注意到许少艾已经起身,便连忙走到旁边,突然轻声细语说道“首先我没做错事。其次,我觉得你这次工作搞砸了。”

    她又将伞拿起,将伞面压得很低,这让许少艾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刚才那番话也没怎么听清。不过他还是向她道了声谢谢。

    柳悠悠抬起伞面,回了许少艾一个笑脸。

    “实在对不起!”一个同样五十来岁面容的男人突然闯了进来,慌慌张张来到两人面前。

    “没伤着吧?需不需要打120。”男人急切询问道。

    他是那客户的父亲。也就是在跟他交接完资料后,许少艾被他妻子突如其来打倒在了地上。

    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泥土和草叶,许少艾退到一边表示没事。男人依旧是一副忧虑的样子,他将两人带到一边,离开人群。

    “真的很对不起,兄弟!”男人又说“刚才我去放那些遗物了,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还请你见谅,”他语气略带卑微“我们唯一的儿子刚走,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情绪自然有些不稳定。她也是见到你,心里一急才做出的蠢事。”

    男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许少艾一把打断“你还是先去安慰你夫人吧。”说着,他就打算离开。

    那男人却是不依不饶,“等等,小伙子!我还有事请你帮忙!”

    “若是关于剩下要交接的遗物,等你这里的事处理完,我在与您联系。”许少艾没作停留,他想跟上已经先走在了前面的柳悠悠。

    “不是!”那男人大喊“是有一份遗物丢了,你们应该有义务帮我找到,索思!”他一下严肃起来。

    听到这话,许少艾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已经快到出入口的柳悠悠也转过身。那男人见他们停下,急忙来到许少艾面前,“这是你的义务,索思!”

    “当然,我想请你帮得忙是另一件事,关于我儿子。”男人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你们丢了什么?”许少艾沉住气问。

    “一份遗书。我我儿子自杀前留下的遗书。它并不在你们给我的遗物中。”

    “那你应该去问警察。还有,遗书这东西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留。”重新跑回许少艾旁边的柳悠悠反问,她揪住许少艾的衣角让他快点离开。可许少艾只露出了一副无奈,站在原地。

    “警察告诉我,我儿子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一时想不开……”男人皱眉,面色落寞起来。“这太冠冕堂皇了,他不可能就这样去自杀,我相信我儿子!”

    “警察没找到吗?”许少艾拉回话题。

    “目前没有,警察不负责这些。你们索思有一项重要服务就是会帮家属尽量找全死者遗物,对吧?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找到我儿子的真正死因!”

    这个将近一米八的男人竟乎泣声恳求。

    “这还是警察的事!”柳悠悠严厉提醒道。

    “这确实是警察的事,”许少艾接过话茬,目光越过男人看向那块小小的墓地,然后转向一边的人群。那妇人的呜咽声隐隐约约还能在耳边听见。

    “我们只会帮你找到那封遗书。”许少艾说。

    “谢谢,谢谢!”男人喜出望外。

    “这是负责调查我儿子这件事的警察的电话,”男人将一张纸条塞到许少艾手上,“这件事还在调查,你们可以找他帮忙。我等会儿也会给警察打声招呼。”

    看着手里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条,许少艾不知为何反而犹豫了起来。他最后问向男人“只要知道那份遗书,你儿子的死因想必也就能够知道了吧?”

    “这个肯定!”男人连连点头。

    许少艾没再追问,他低头将那张纸条揣进口袋,然后转身离去。

    此时此刻,天上莫名开始落下了小雨。世界一下变得朦胧起来。

    回到车上,柳悠悠问起许少艾为什么要帮忙?那个男人傲慢成那样,你被打的时候他其实早就回来了!

    “他们的孩子刚刚离世,这些我都能理解。而且,这本来也是索思的义务,帮忙收集死者的义务……这封遗书对他很重要。”许少艾这样解释,轻描淡写,对那一家人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转而理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准备拨打上面的电话。

    “你还真是个大善人!”柳悠悠将伞收回车门里,没好气的说道。

    “不过,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也好奇那孩子的死因了。”柳悠悠眼珠一转,“我觉得他父母绝对逃不脱干系。”

    “为什么?”许少艾问。

    “女人的第六感。那两个人一个只会发疯,一个又傲慢的要死,绝对是一对鸡娃家长!说不定,那孩子就是活生生被他们逼死的呢?”柳悠悠口无遮拦。

    “很多时候,伤害孩子最深的就是父母。这算是个普世道理了。”

    “也许吧……”对柳悠悠这个答案,许少艾没做评价,转而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喂,你好,哪位?”对面传来男人懒散的声音。

    在当上警察之前,深受各类科幻电影的影响,李远树一直以为自己当上警察,特别是被调来世界树后,他将会面对无数危险却又传奇的任务。比如智械危机,或者仿生人叛乱?他将单枪匹马,与这些无论在智力还是武力上都远超人类的罪犯周旋,他有可能会追捕过程爱上他们其中一个(不管是机器人还是仿生人,当然得是个女的。至于漂不漂亮,在真爱面前也就无所谓了。),最后在猫捉老鼠的游戏中对人性的思考越陷越深?对深陷社会机器而感到越发无力?最后在自我怀疑中慢慢消亡,又或者是在反抗中壮烈牺牲?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2+2=5……”

    然而现实是,科技的高度发达带来生产力的大发展,人均素质越来越高,就算贫富差距依旧很大,但已经没多少人再去犯罪了。至于智械危机,仿生人叛乱……也许是因为有那些科幻电影作为前车之鉴,所以各国对这方面的发展都在严格把控,就像把控原子弹一样。

    这个世界美好的可怕。李远树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感叹,当然也仅仅只是感叹。谁不希望世界美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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