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章
傍晚的医院格外安静，只有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内传来争吵的声音。随着一声巨响，似乎是桌椅倒下的声音，一个小女孩哭喊着跑出了房间，边跑边喊着：“四个哥哥打起来了，四个哥哥打起来了。”
走廊里的护士姐姐拦下了正在奔跑的小女孩，“怎么了菁菁？”那个边跑边哭的小女孩是孙菁菁。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菁菁只是重复的说一句话：“四个哥哥打起来了，四个哥哥打起来了”。苏千俞闻声赶来，安抚好孙菁菁的情绪后去那间病房查看情况。。
三楼走廊尽头的病房内桌椅什么的东倒西歪，桌上的花瓶也碎成了玻璃渣，原本瓶中的向日葵在玻璃渣和水渍中仍旧面向这太阳的方向。景瞳和孙嘉禾扭打在了一起，楚墨在一旁尽力想分开两人。孙嘉禾的脾气楚墨知道，被打了肯定要还手。可是不知道景瞳是怎么回事，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暴躁易怒，见了孙嘉禾像是要活吞了他一样。
楚墨：“孙嘉禾你给我松手！”
“我凭什么松手！”孙嘉禾也是打红了眼，对景瞳的愧疚全被抛掷了脑后，“是他先找事的！”
楚墨：“景瞳精神不正常，你跟他计较什么！”
“谁允许你说景瞳的！”
哐当的一下，楚墨的脸上声声的挨了一拳。这一拳可是力气不小，楚墨生生的倒在了地上，脸部已经被打的红肿了。
“我靠！谁让你打他的！”孙嘉禾以牙还牙的打了景瞳一拳。孙嘉禾的力气可比景瞳大多了，景瞳瞬间有点招架不住。
“都给我住手！”病房门被踹开，顾明珏不在苏千俞就把穆书阳给带来了。
几个医生进入了房间，很快就控制住了景瞳。穆书阳带着孙嘉禾和楚墨去上了药酒，体面又得体的给两人道了歉并送走了两人。
医院发生了患者伤人的事情，作为院长，顾明珏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医院，这次又是免不了被穆书阳数落一番。
穆书阳：“顾明珏，你是不是还没有开始给景瞳药物治疗！”
顾明珏：“是。”
“景瞳的情况并不乐观，他第二人格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伤人了！我不管你想要怎样根治他的病，反正现在必须用药物压制病情！”穆书阳语气坚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顾明珏：“药物治疗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
“顾明珏！”穆书阳彻底恼了，“景瞳已经伤人两次了！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反正必须用药物压制病情！哪怕是暂时的，你也必须对景瞳用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完，穆书阳头也不会的走了。
没错，景瞳伤人两次了，顾明珏没有不给景瞳用药的理由，只是顾明珏总是心里感觉不舒服。下午与秦惠的交谈一直影响着顾明珏，秦惠所说的关于景瞳与沐桐的故事让顾明珏产生了奇怪的想法：或许秦沐桐就是沐桐。
许是年纪大了，顾明珏变得感性起来，对景瞳的遭遇，对景瞳与沐桐的故事，对现在的景瞳和秦沐桐都产生了同情心，甚至在某一秒钟顾明珏想成全景瞳。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与大多数人不一样就是异类，顾明珏也是芸芸众生，一秒钟的荒唐想法过后，他还是决定要让自己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回归正常生活，和多数人一样的正常生活，而不是异类的生活。
顾明珏来到景瞳的病房，房间里黑黑的，只有床边的一盏小灯开着。透过微弱的光亮依稀可以看到捆在景瞳手腕上的绳子，手腕已经微微发红了，应该是挣扎过。
顾明珏：“景瞳，很抱歉这样对你。”
“那你给我解开啊！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显然，现在顾明珏对面的是秦沐桐。
意料之中，顾明珏其实就是再找秦沐桐的。借着微弱的灯光，顾明珏解开了捆着秦沐桐手腕的绳子。
秦沐桐：“你不怕我？”
顾明珏：“应该是你怕我吧。”
秦沐桐：“我怕你什么？”
顾明珏：“我能让你消失，而你最多只能让我受伤。”
“你说的没错。”秦沐桐大大方方的承认，这没有什么好争辩的，“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应该不是冲着景瞳来的吧。”
顾明珏：“我来劝你离开。”
秦沐桐：“你在做梦？”
顾明珏：“你对景瞳是怎样的感情？”
秦沐桐：“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明珏：“因为我觉得你并不像是想伤害景瞳的样子。”
秦沐桐：“我当然没有。”
顾明珏：“想保护他？”
秦沐桐：“当然。”
像是上帝下达的任务，从拥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保护景瞳就已经成为秦沐桐刻在骨血里的印记。有的人就是为了另一个人而存在。
顾明珏：“可你是个虚无的人，除了景瞳没有人会承认你的存在，你怎么保护他？”
顾明珏说的没错，没有人会承认秦沐桐的存在，来着世界走一遭却留不下任何痕迹，就像未曾存在过一般。秦沐桐想哭，他是个真真实实的人啊，为什么没人承认？他不甘，他难过，他无能为力
“不对，”秦沐桐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女孩，对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看得见我！”
顾明珏：“谁？”
“孙菁菁！”秦沐桐激动的要掉眼泪了，当时孙菁菁指着他的时候，秦沐桐都恍惚了。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顾明珏感觉脑子要炸了。孙菁菁五岁时就被送来了这里，家里人说这个小姑娘和中了邪一样，天天对着空气说话，家里请过一些神婆子帮忙除邪气，但是都没用，不得已才送来了这里。在医院里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她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好像是人们常说的通灵眼。她眼里的世界和正常人眼中的不同，她的世界里每天的空气都是不一样的颜色，人们也成了变色龙，心情不同颜色就不同。她还说，当两个相互喜欢的人靠在一起时就会发光。
顾明珏从不相信精神病患者所说的他们眼中看到的东西，可当两个人看到了同样的东西，那这个东西，他真的存在吗？只是我们看不见吗？精神病患者和我们，谁眼中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还是说任何人眼中的世界都不一样
记得有人说过，不要去细想精神病患者所说的话，不要妄图去弄清楚精神病患者的世界观，否则你将会是下一个精神病患者。
顾明珏心中暗嘲自己这个工作再干下去一定会疯掉。短暂的大脑一片空白后顾明珏还要继续完成自己来找秦沐桐的目的，强装镇定，“她也患有精神疾病，精神病患者什么奇怪的举动都会有。”
“呵，”秦沐桐倾销，“这样的说法你能说服你自己吗？”
顾明珏：“我是个医生，我只相信科学。”
秦沐桐：“随你。”
顾明珏：“就算你真实存在，但你并没有保护他你在伤害他。”
秦沐桐：“你在胡说什么？”
顾明珏：“你出手打了林锦翊和孙嘉禾。这两个人一个是景瞳的哥哥，一个是景瞳的同学。”
秦沐桐：“林锦翊强吻了景瞳，孙嘉禾伤害过景瞳，我没用做错！我在保护他！”
顾明珏：“就算你不喜欢他们，但你伤害了景瞳身边的人，而且正因为你出手伤人，医院决定给景瞳强制用药，景瞳也终于成了他同学眼里的神经病”
秦沐桐：“强制用药？”
“是的。我们会有几个男医生把景瞳捆起手脚，关在房间内，强行撬开景瞳的嘴边灌药。如果嘴巴撬起来麻烦的话就直接注射。如果景瞳强烈反抗的话我们会选择先注射镇定剂。”顾明珏故意夸张说了很多。
秦沐桐：“你觉得我会让你们这样对景瞳吗？”
“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反抗的了我们？”顾明珏说的轻描淡写却很有力的威胁了秦沐桐。
“你”秦沐桐怒火中烧，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理智告诉他不能动手打眼前这个威胁他的男人，即使再生气也不能。秦沐桐不想让景瞳被强制喂药，不想看着景瞳被五花大绑，不想看这景瞳哭，他想看到景瞳笑。
秦沐桐收起自己可笑的自尊，低声问：“我答应你所有的条件，不要给景瞳强制喂药。”
顾明珏的目的达成：“我希望景瞳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希望你能劝说景瞳吃药。”
“呵，”秦沐桐冷笑了一声，“你直接说让我离开得了。”
顾明珏：“正是这个意思。”
秦沐桐：“我没有能力反抗你。”
顾明珏：“无论是强制喂药，还是你劝他好好吃药，最后你都会离开，何不选择那个更好的方式呢？”
“为什么要让我消失？”秦沐桐哽咽着，“我也是人啊，我有人一样的感情，有人一样的意识，我和你们只是差了一个身体，上天不给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床头桌上的东西被秦沐桐一下子推倒在地，哭喊声传到了走廊，把路过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吓了一跳。
顾明珏：“也许，你离开这里之后会在另一个世界拥有一个身体。”
“另一个世界没有景瞳的世界”秦沐桐掩面在地上痛哭着，再多的眼泪也改变不了结局。
漆黑的小房间内，床头的灯光忽明忽暗。顾明珏打开了房门准备离开，左脚刚要踏出去就被秦沐桐又叫住了。
秦沐桐：“景瞳需要有人照顾。”
顾明珏：“林锦翊是个不错的选择。”
“景瞳会想我的，我也会想他。”像是临死前的求饶，秦沐桐最后发出一丝微弱的恳求。
顾明珏：“你离开后景瞳会过的很好。”
病房的门关上了，房间内的秦沐桐瘫在地上，心脏的地方说不出的疼，是景瞳也感觉到他快要离开了吗？可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