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孤军奋战
总算找到了胡蕴川编的竹篮、竹虫、七零八落的水晶兰花,全都被雨水泡的有些许腐烂了;那兵营里有善养军犬军鹰的小兵,带着十几条黑啸犬、黄风犬到处搜寻,发现了植被上还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刚好在山巅,还有灌木丛滚落坍塌的痕迹,衣服的碎片。
蓝若深几乎要掉泪,一边吩咐一边已经运轻功冲下去了:“快随我去下山找!”
在山崖下,蓝若深甚至跳入水中寻找,眼泪就是不肯掉落。
他不怕胡蕴川弃他而去,就算走又能怎样,是他蓝若深的,那就永远跑不掉,永远都是他的!他最怕阴阳相隔,最怕胡蕴川遭遇不测!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终于东山再起,得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无法接受与深爱的丈夫阴阳相隔,若是那样的结果,他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孩儿们,最对不起胡蕴川,他开始反省自己,一直依恋胡蕴川,只在乎自己的感受,让蕴川承受了太多。
他好后悔,没能保护好蕴川,没能陪着蕴川一起出去散心,若他跟着去了,蕴川不会出事!!!
他现在的期望值已经到了最低,以后只要胡蕴川高兴,想做什么做什么,只要蕴川能好好活着,好好在他面前!
他发毒誓,再也不会放胡蕴川离开以及半步。
在山崖下,几乎把全部的鹅卵石都翻过来了,每一寸土地都找了,甚至找到了十里开外,明明有的线索突然断了,再也不见胡蕴川的踪迹。
可令人绝望的是,不论如何寻找,都无济于事。
花雨田连续熬了几夜不休息到处找,随月生也一样。
花雨田这几天一言不发,终于拉着随月生说了第一句话:“这样不行,西顺和东福已经去外城找了,咱们不如去附近的猎户处问问,我最怕胡主子被豺狼虎豹叼了去,那样找到了,且不说蓝主子身子沉了,两个小主子也会承受不住,咱们必须安顿好,哪怕冲冲喜也是好的。”
随月生郑重点头:“你考虑的周全!我这就去办!”
失落颓唐的回了莲园,蓝若深抱着胡蕴川的枕头坐在床上不说话。
“公子,爷说不准是出去散散心,过两天就回来了,咱们不是什么都没找到吗?没找到就是好事啊,您不能什么都不顾了,否则爷比自己还疼啊,小主子也难过……”雨簟含泪,端着饭食给蓝若深。
这样熬夜搜寻,蓝若深的身子骨好不容易康强壮了,不能功亏一篑,那样胡爷就算去了,也去的不安宁,雨簟劝着蓝若深,自己却哭了。
蓝若深,静静下床,去花厅用膳,雨簟给他夹的菜他都吃了,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可吃完,却又翻江倒海的吐了出来,他这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绝望时,是哭不出来的。
“公子……”小乔也哭了。
蓝若深抚摸自己的小腹,眼睛里的红血丝吓人,温柔一笑:“把孩子抱来,再去用蕴川留的水,给我炖一盅乌鸡汤来,嫩一些,我不吃东西,蕴川和孩子都会心疼的。”
“是。”
数日后,月澜城。
雅致阔朗的小院内,胡蕴川坐在石桌上,对着天上的圆月,脸上呆滞。
他披着薄衫,手边是黑黑的一青花瓷碗的恶苦药汤子,虞慈坐在另一侧,用檀香扇轻轻扇凉,忍俊不禁的哄劝:“江大哥,你是小孩子么,吃药好难呀?你看,我准备了香蜜果脯, 你快把剩下的喝了,晚上有我亲手做的桂花糕,绿芥香菇粥哟~”
“那感情好~你的厨艺胜过厨娘千百倍,我待会就喝,太烫了,还有,虞老弟,我不姓江。”胡蕴川看着月亮,动都没动一下。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多了很多熟稔。
“我知道,只是这样称呼,在江边捡到你,暂时姓江,已经不烫了。”虞慈抿嘴笑的活泼可爱,端起汤药碗,用调羹试了下温度,换了新调羹,舀一勺送至胡蕴川唇边。
他说话温柔如水,仪态古典端庄,一点不惹人讨厌,很是解闷儿舒坦。
胡蕴川根本没喝,转过头正视温婉的绝色美人,一字一句:“虞慈,我不喜欢你。”
虞慈眼眶红了,泪强忍还是如露珠般滚落,竭力维持自己的气度,踉跄起身,强撑笑容:“是我做了令你讨厌的事了吗?我会改的,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江大哥,你,你早点休息。”
说完要夺路而走。
“等等。”
胡蕴川转头继续看月亮,缓缓说清:“虞慈,你这样美好的人能爱慕我,还对我有救命大恩,我也不喜欢女子,按理天时地利人和,我不该这么不识抬举拒绝你的示爱”
“但我的胸口空荡荡的,感觉像个空心人,完全没有任何心动情动,如果我对你没有任何心动却为了报恩,为了一时舒适就接受你,那样太卑劣自私了,我不会做,希望你不要受伤,你会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因为你值得。”
“江大哥, 你骗不了我,你哪里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舒服痛快。”虞慈破涕为笑,歪着头。
胡蕴川噗嗤一笑:“完蛋了,被你看穿了,没错,我现在心脏跟漏了个洞似的,脑壳也不好使,搞不好忘了我原来的老婆。”
虞慈是个很通透得体的人,几乎是谈笑间就释然了,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江大哥,我的确很喜欢你,不知为何,就是喜欢,喜欢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君既无情我便休,世间不只有情爱,还有友爱,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么?”
“其实,我想跟你拜把子。”胡蕴川一本正经。
虞慈却捧腹大笑,他一向温柔得体,很少大笑的这么没有仪态的时候,可他却觉得很痛快,觉得自己之前果然没喜欢错人。
一向被爹爹嬷嬷们规矩着,大哥讽刺着,必须做个大家雌男,雌男就该有雌男的模样性情,难得有这般自在,他喜欢的就是胡蕴川这种与众不同的自在痛快。
“江大哥,小弟乐意之至!”
“不不不,你才是大哥,我现在需要你罩着!”
“哈哈哈……”虞慈笑的眼泪都滚出来了,明明被拒绝了,他却特别开心。
他果然还是喜欢胡蕴川。
当夜里胡蕴川很畅快的吃了顿夜宵,还被虞慈特别允许喝了杯“素酒”,虽然还是馋荤腥,但看在自己这么好的“干弟弟”如此苦劝的真心上,胡蕴川还是忍了。
次日,胡蕴川打发伺候他的虞家小厮买了香炉贡品供桌摆在院子里,正午时分,在明媚和暖的太阳下,他和虞慈义结金兰,成为好兄弟。
这样吃的营养清淡,加上心情慢慢转圜,有虞慈这个好兄弟开解,名医调理,身子恢复的很快。不过十日,结痂开始脱落,除了身子瘦了点,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认字却不会书写之外,复原的有些让虞家大宅里的苏府医惊讶。
“论理说,这么重的伤少说也得躺两个月,他现在已经好了一半儿了,城主……”
“你多照看,别让慈儿受累。”
“是。”
私底下偷偷透露给虞凉龙,虞凉龙也觉得这小子体质天赋异禀,身上也有些许练体练武的痕迹,倒是个能栽培的好苗子。
这虞凉龙少年时就是个孤儿,被一楚姓富户小地主人家收留,做粗使杂役,后来太上皇执政末期昏庸好色,十二子夺嫡各处拉拢势力,不论是朝堂亦或江湖都是一片血雨腥风。楚老爷不幸被牵连,楚氏一门遭到灭门,才八岁的虞凉龙带着两岁的楚小姐躲在灶台里才幸免。
带着楚小姐逃命一年,虞凉龙被追杀,不得不拖着重伤的身子,把小姐放到江南一户官宦人家府门口,自己从容赴死。却不曾想遇到江湖第一刀客苗海平,恩师苗海平救了他,又传他武艺,他凭借一身武艺在江湖行走,开了镖局和商号,后又和楚小姐相逢,楚小姐下嫁他为妻,夫妻恩爱从未红过脸儿,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他这一生有三大贵人,一是楚老爷,二是恩师苗海平,三是爱妻楚氏。
因为有他们,哪怕他遭遇许再多不公不幸,他也依旧充满感恩与善念。唯独三件事令他终身抱憾,一是恩师病逝,二是妻子早逝,三是两个儿子的未来!
他是个大男人,做了城主,行走黑白两道间,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从不轻松。一直对儿子们疏于管教,宠溺过多。现在长子虞沣智谋、武功、品性皆流于下等,把月澜城交给虞沣那就对不起一起打拼的兄弟,虞沣也护不住他的毕生心血;小儿子虞慈身子弱,不能习武,性子虽善却也有城府,文采智谋,人品心性等等胜过虞沣千百倍,本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偏偏还是个雌男!
为今之计,他必须得找个儿婿,招赘或是高嫁都无所谓,只要能擎天护住慈儿,拘养着虞沣不惹是生非即可。
这胡蕴川虽说来历不明,但深藏不露,是个有本事,心思正的爽快人!
拒绝了慈儿的爱慕,与慈儿结为兄弟,坦荡磊落,不占便宜,真让虞凉龙另眼相看了。
何况只要他的慈儿喜欢,拒绝不拒绝的,也不是胡蕴川说了算,趁着胡蕴川失忆,把他彻彻底底的变成月澜城的人,又何妨?
没错,虞凉龙对自己的心肝宝贝被拒绝,还是有点心疼暗怒的。
他先斩后奏,直接买通官府,给胡蕴川重新卖了个‘马家村江家大郎’民籍,马家村是他月澜城管辖范围内的地段儿,不怕胡蕴川能翻出天去。
当然这一切没和虞慈、胡蕴川说明。
一个月过去了,胡蕴川的伤初愈后,时常会在月澜城逛逛。
虞慈每每相陪,言语活泼灵动的说城里的趣事,日子久了,胡蕴川倒也觉得这里是个很独特的“世外桃源”,没有官员,没有豪强,没有任何纷争,数千计的江湖人士和村民们过着小富即安的幸福小日子,没有人流离失所,大家都很和善温暖。
胡蕴川很喜欢这里,但也感觉这里美好的不现实,有些他隐隐察觉的危机,比如……他们是不是太悠哉,不是生产了一点,谁在贴补他们,供养他们呢?
他每日不过是各处溜达,练练虞凉龙教授给他的练气练体功夫,和虞慈对弈,看虞慈画画,听虞慈弹琴,在虞慈和丫鬟们一起下厨时凑热闹,出些新菜点子。
他的小日子美哉清闲,可虞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位娇弱病美人儿模样的虞家二公子,每日忙的跟个陀螺似的,时常陪着胡蕴川这些都是小巧。素日还挤出时间出门义诊赠药不说,还协助虞凉龙应酬接待江湖头目,对那些明显是对家的强势来者,也能应对得宜,从未有半分畏惧。
更别说还全权管理商队,规划各项生意的走向,还盘账目到深夜。
修长白嫩的手指打算盘珠子打的胡蕴川眼花缭乱。
“你歇歇吧。”胡蕴川看虞慈劳累都看不下去了,正好他在虞慈的书房里消磨时间,发现虞慈的龙井不错,不客气的自己倒了一杯,顺势也给虞慈倒了杯塞虞慈手里,强迫他停下休息。
“活是做不完的,别把本来就脆的小身板儿累坏了。”胡蕴川凶巴巴的。
虞慈噗嗤一笑,轻轻咳嗽,接了茶盏啜饮,眼睛水亮又含了抹无奈:“必须要在明天之前清盘干净,那些管事们要来收账了,江大哥不用陪着我,很枯燥无趣儿的,我让小幺陪你说话儿?”
胡蕴川摇头,拿起虞慈刚刚清算完的账本看起来:“他们不是奉承我,就是讽刺我,话不投机,倒不如陪着你,看我能做点什么?”
“那你就再帮我检查一二?”虞慈也不客气,微笑道。
胡蕴川点头,他发现自己很擅长看账本,根本不需要打算盘就能心算出来。
很快就发现问题了,眼皮惊的猛跳,他直言不讳:“整个月澜城的总账暂且放一放,人多地贫,地租收不上来也是常事,你们虞府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支出?”
胡蕴川哭笑不得指着上面一行字:“我原本以为你哥哥是个纨绔子弟,结果他就这么点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