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赠送美人
绛雪轩
沉香木贵妃榻上侧躺着姿容娇艳的张氏。她身上盖着内贡的罗刹国雀金织毯,瓜子脸上出现一抹极其不符她温婉姣好样貌的阴狠。
“冯妈妈怎么说?”
皮妈妈将张氏的纤纤玉手放入盛着热牛乳的珐琅彩黄铜盆中。那牛乳面上飘着玫瑰花瓣儿,这样沁润,手会变的又香又粉。
阮嬷嬷瞥了和张氏并排而坐的皮妈妈一眼,恭敬站立,禀告:“夫夫行动间,大婿爷对大公子甚是呵护疼爱,带来的两个小丫头也并非内宠,只是普通侍婢。”
张氏冷笑,自顾自的拿了丝绸巾擦手:“我就不信,哪个男人不偷腥?皮妈妈,我记得当初给基儿选通房侍奴,还有几个剩下的?”
皮妈妈立刻答:“剩暖月、寒星、桃夭、黛岩四个。”
“你亲自去一趟,说我赏给胡蕴川的,务必让他收下,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真情真爱能持续到何时?”张氏笑的阴险得意。
皮妈妈给张氏奉上浇了蜂蜜的血燕盅,笑得开怀:“老奴一定办好,太太英明,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那四个一等一的美人儿?何况还是胡家的粗兵糙农,老奴真等不及看他们夫夫离心,狗咬狗了!”
“届时,侯爷再顾及胡家也会处置胡蕴川!只因胡蕴川损了平阳侯府的面子,而胡氏也会放弃胡蕴川,因为胡蕴川破坏了蓝氏与胡氏的结盟。老大没能收拢住胡蕴川,侯爷还会对老大惩处!对他更憎恶!那时我就让他死!”张氏狠毒的尖利小声。
张氏想到自己儿子蓝基,总说自己心有所属不肯定亲。结果她送了金枝玉叶两个雌男,隔天夜里还不是受用了?她绝不容许她最宝贵的儿子变成可笑的痴情种!
皮妈妈嘿嘿笑,竖起拇指:“太太一箭双雕,果是妙计!”
阮嬷嬷背脊发寒,自家主子把人心玩弄到极致,可也损了阴鸷,但她只能跟着赔笑:“其实太太不必和一个残废,一个北侉子废这么些心神的,他们再蹦跶也影响不到咱们。不如让老奴去敲打他们一番,让他们以后警醒些就好了。”
明明大公子已经再无可能得到爵位,大小姐也成了嫁不出的克夫老姑娘,现在还要置人于死地,何必做的这么绝呢?
“啪——”
张氏气的俏脸赤红,扬起的手毫不留情的扇在伺候了自己十年的阮嬷嬷脸上,厉声恨骂:
“蠢货!你知道什么?我的基儿本该十二岁就继承世子位的,眼看着宗人府批准的文书要下来了,却被陛下打回来重审,说我乃续弦,出身落魄不如林瑟,我儿并非嫡长!连娘娘求情都无用!后来侯爷在宫里的人传出消息来,说是太上皇的密折从泰庙里偷偷送出来,皇上看后才改变心意的,安慰娘娘,待基儿大些,再封世子。贱人生贱种,只恨我当年心慈手软,畏首畏尾,就不该给蓝若深下螽斯散!而是鹤顶红!”
“奴婢知错了!太太饶命!”阮嬷嬷仓惶下跪磕头,皱巴巴的老脸火辣辣的疼,嘴角都流血了,吓得面如土色,朝皮妈妈使眼色,哀求的拽了拽皮妈妈的裙角。
皮妈妈嫌弃的踢开她,取来热毛巾给张氏热敷:“太太仔细手疼,阮嬷嬷越来越不经事儿了,伺候太太也这么不当心,这几年儿媳妇生了孙子不如回庄子上养老吧。”
阮嬷嬷心头一片冰冷,猛地抬头看向皮妈妈。
自己示弱矮她一头是不够的,她想把自己的活路和体面给绝了!
张氏恼怒之色渐退,想到阮嬷嬷忠心耿耿替她做过不少事,到底顾念两分旧情:“滚出去!”
阮嬷嬷马上磕了三个响头,膝行出去了。
竹园 正房
胡蕴川和蓝若深一个在外间,一个在内室。胡蕴川费劲儿的脱下板死人的袍服,换了平常穿的细棉长衫。走进内室,见蓝若深一袭半旧不新的水蓝色羽纱长衫,丫鬟雪藕、雨簟正为他取下发冠。黑缎般的长发披泻半身,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若深,你不会怪我没和你商量,突然发难吧?”胡蕴川心跳加速,有些愧疚。
蓝若深回头看向胡蕴川,殷红唇瓣翘起好看的弧度,一张美人面在黑发衬托下愈发雪白。
“怎会,你是仗义直言,正治它们的沽名钓誉。”
蓝若深顿了顿,美眸凝着他:“怎么在你心里,我蓝若深是那等不知好歹的蠢人么?”
他笑容迷乱了胡蕴川的眼,胡蕴川感觉脑子轻飘飘的,跟个傻子似的笑:“当然不是,咱们俩一致对外。”
发现雪藕拿篦子给蓝若深篦头,苏嬷嬷正用薄荷油给蓝若深按压太阳穴,蓝若深有些病色,胡蕴川担心:“你不舒服吗?”
蓝若深轻轻摇头,阖眼不语,嘴唇隐隐透出紫红色,呼吸急促。
雪藕含着泪,心疼极了:“今儿在山海院折腾,还坐了半晌的冷椅子,大公子旧疾犯了!那些天杀的坏东西!”
胡蕴川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想到,蓝若深的身子居然病弱到这步田地。
苏嬷嬷表情很焦灼,强自镇定:“丫头慌什么?!不过是头疼病!”
小丫鬟采桑高兴的进来禀告:“大公子,外院守角门的冯伯来报,夫人身边的皮妈妈来了,带了好些个人,还有几大车的东西。”
“知道了。”苏嬷嬷一听“皮妈妈”三个字,脸色就很不好看。
雪藕焦急扯着苏嬷嬷的袖子:“不能让她身边的皮妈妈继续在公子面前耀武扬威的,公子经不起刺激了。”
苏嬷嬷点头:“雨簟,快去叫戚妈妈来!”又对着胡蕴川恳求:“请婿爷暂时避一避,外头的事,有劳爷您处理。”
“好,我去处理,你们好好照顾若深。”胡蕴川担心的看蓝若深,却不料被苏嬷嬷和雪藕故意挡住视线,他心头一紧,装作无事的样子去了前院正厅。
胡蕴川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慢悠悠的喝茶,心里还是牵挂蓝若深,叫小翠过来:“你去打听打听大公子的病。”
西顺提醒:“爷,小的出去迎接吧,好歹礼数周全,她找不了麻烦。”
胡蕴川翘起二郎腿:“呵呵,那姓冯的就是张氏的人,她们自己人迎自己人去吧,咱们不凑那个热闹。”
过了半刻钟,皮妈妈进来了,穿着滚边的暗红缎厚袄,进屋前本来掩住口鼻很嫌弃的样子,看见胡蕴川眯着眼不善的黑面,立刻堆着笑容,做作的福了福:“老奴给婿爷请安了,这是太太让我给大公子和婿爷送来的给物,日后缺什么少什么婿爷只管去绛雪轩要。”
站在胡蕴川身边的小乔慢条斯理道:“皮妈妈,尊卑上下有别,侯爷太太大公子称呼一句婿爷没问题,你一个奴婢,难道把我们主子当成自家女婿了不成,还是尊称胡爷吧,记住自己的身份,别造次。”
皮妈妈黑脸刚寻思这竹园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耳边被姜伯告知是胡蕴川陪送进来的贴身侍婢,怪不得敢这样放肆。
小贱人,你等着,看我怎么治死你!
“姑娘的话,老奴省的。”皮妈妈笑的很假。
胡蕴川扫了一眼,各色红木家具桌椅板凳都是簇新的,泛着好看的色泽。兰草花鸟鱼虫雕纹也很多,尤其一架拔步床更是上好的鸡翅木制成。不过这些东西只能糊弄不懂行的人,胡蕴川当年在家具城做销售,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市面上的“水货”。通俗来讲,看着新,其实是库存压货,上了新清漆也盖不住返潮导致的霉斑变色,那雕纹虽多却并不精致,因为雕花多所以才遮掩了那粗糙的纹路。除了家具外,还有各种摆件,粗粗笨笨的,看着又大又华丽,其实也是淘汰的窑货。
“虽然都不怎么样,好歹面子上周全了,真是难为你们了。”胡蕴川皮笑肉不笑。
皮妈妈一鲠,笑的更和煦假面:“胡爷是个明白人,许多事大家各自安好,太太自然不会亏待您。”
不受宠的儿子与暂时得迹不得不重视一二的儿婿,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胡蕴川听得出她的暗暗打压与拉拢,噗嗤一笑:“所以岳母大人准备怎么疼爱小婿呢?”
皮妈妈还以为他被自己拉拢了,虽然感觉怪怪的,还是很得意自己的办事效率,太太一定赏赐她,又鄙夷胡蕴川的心志不坚,果然是个泼皮癞子不值得上心。
她堆着笑脸儿:“按照府里面少爷成婚后的规矩,给竹园补上八个丫鬟,六个小厮,四个侍儿。”
那些丫鬟小厮除了少数神态如常外,其余都无精打采,看起来很愁闷,似是很不情愿来竹园。
接着皮妈妈招手让那四个侍儿过来给胡蕴川磕头,这四个侍儿都是雌男,穿着华美绫裙,打扮别致,对着胡蕴川妖娆的下拜行礼。
“奴儿暖月。”
“奴儿寒星。”
“奴儿桃夭。”
“奴儿黛岩。”
“给胡爷请安,愿胡爷万福金安。”
暖月温软甜美,肤色奶白,媚态丰腴。
寒星眼若寒星,眉心美痣,修长轻盈。
桃夭活泼可爱,稚纯怜人,娇小艳丽。
黛岩清秀灵气,濯如露珠,窈窕儒雅。
暖月、寒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与蓝基身边的金枝玉叶不差什么。黛岩和桃夭也是百中无一的特色小美人。
“咳咳咳……”胡蕴川茶水都喝进了鼻子里,咳嗽的惊天动地。
他料到皮妈妈会出招,却没想到是“美人计”,好家伙,还给他找来了四个纤弱不胜衣、矫揉造作的小娘炮!
他是喜欢男人,这四个也确实长得不错,但是!他们是娘炮!他不喜欢娘炮!这夹子音,麻的他脚指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
皮妈妈笑道:“胡爷有所不知,并非太太故意在喜事上给两位添堵,而是官宦人家的头脸少爷满十四都要在屋里放人的,省的爷们往外头跑。咱们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都是一样的。四少爷身边的金枝玉叶就是通房。咱们家大公子是雌男,身子弱,老奴说的直白些,那周公之礼上,生育子嗣上,还要胡爷多体恤,但也不能委屈了胡爷,叫外头人说嘴,平阳侯府慢待入赘儿婿,那样太不好。所以,从今儿起,暖月、寒星、桃夭、黛岩来服侍胡爷枕席,这可是太太的一片慈母苦心啊,请胡爷务必笑纳。”
“哦,这几个货色一般般,我不要,再挑几个好的来,何况,你瞧不起谁?在胡家,我身边儿侍寝的从来没少过八个!”胡蕴川丧声歪气的挑剔。
东福、小乔都憋笑憋得辛苦,自家主子编瞎话跟真的似的。
皮妈妈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确定胡蕴川说的是实话还是胡说八道,语气加重:“胡爷您先用着,等老奴回禀了太太,再挑好的来。”
“这么说,你是非得把这几个劣等货色留下来咯?若我不收呢?”胡蕴川盯着皮妈妈。
他如果收了,蓝若深会怎么想他?
皮妈妈眯着眼,心说太太果然说中了,这北侉子对大公子动了真情!
“长辈的一片心意,您可以不领情,平阳侯府的规矩,您也不遵守,太太可以谅解,但咱们侯爷可就得怀疑胡家的忠心和诚心了。”
皮妈妈一针见血,胡蕴川果然变色。
二人之间眼神交锋,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