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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秦飞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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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雨飞雨!你猜猜这是什么?”秦飞云一脸泥巴,手上更是蹭的脏兮兮的,两只小胖手交叠在一起,笑着对秦飞雨说。

    真是烦人,不知道又抓了什么东西回来。

    “是虫子吗?”秦飞雨躺在床上问。

    “嘿嘿,我今天跑了好久,摔了好多跤才抓到的!”秦飞云说着松开手,只见一只翅膀已经被揉碎的蝴蝶从他的手中掉落在床上。

    “怎、怎么死啦!我明明很小心的!”秦飞云皱着眉嘟着嘴,几乎要委屈地哭出来了。

    秦飞雨看到秦飞云手指和手掌上还沾着蝴蝶翅膀上的鳞粉,而那只颜色绚丽花纹迷人的蝴蝶早已不知死了多久。

    “蝴蝶的翅膀这么单薄,哪里禁得住折腾咳咳”秦飞雨心中只觉得自己像是那只蝴蝶,只需要一丁点儿外力,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你别难过,我、我再去找!”秦飞云说着捏起蝴蝶,就朝着窗外扔,仿佛是在扔掉一片落叶。

    秦飞雨心中刺痛,但秦飞云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留他一人躺在床上。

    过了没多久秦飞云又跑了回来,这次他的手上不是蝴蝶也不是什么虫子,而是一朵开成球状的花。

    “弟弟!你看,这个花、呼呼,好看吗?娘说过,这个花会在夏末秋初开,叫、叫哎呀,我忘记叫什么了。”秦飞云把花塞进秦飞雨手里,那花开的正艳,却被秦飞云这样无情地折下,秦飞雨只觉得胸口更难受了,于是他剧烈地咳了起来。

    “我去给你倒水喝!”秦飞云见弟弟咳得难受,便学着母亲的样子,爬上桌子帮秦飞雨倒水。

    秦飞云麻利地爬上椅子,帮秦飞雨倒了杯水,可在下来的时候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中的杯子是粗陶的,够结实没有摔坏,只是把他摔了个四脚朝天,水也泼了一身。

    秦飞云拍拍衣服爬了起来,又爬上椅子重新倒了杯水给秦飞雨,这次他小心了很多,脚下踩稳了才做下一步的动作。

    秦飞雨躺在床上看着,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羡慕能自由活动的秦飞云。

    自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躺在床上,偶尔下地活动片刻都让他气喘。他没办法像自己的哥哥那样爬上爬下,更没办法像他哥哥那样摔一跤也没事,还能自己爬起来。

    他手里拿着花,恹恹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他也没见过,更不知道娘说这花叫什么名字。

    秦飞雨将花捏着看了一会儿,可就只是这么一小会儿时间花就蔫了。

    秦飞雨有些厌恶地皱皱眉,说:“哥,花给你,我看好了。”

    秦飞云接过花又往窗户外面扔,可这一小朵花太轻了,他扔不远,掉落在秦飞雨枕边。

    秦飞云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非要将那花从窗户里扔出去,于是他爬上床,捡起花,站在窗边使出吃奶的劲猛地扔了出去。

    花从窗户里飞出去,秦飞云也从床上飞出去,满是泥泞的鞋底湿滑,让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秦飞云瘪了瘪嘴,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这样猛地摔跤,把秦飞雨吓了一跳,他撑起身体想要看看秦飞云的情况,这时候母亲回来了。

    “哎哟,飞云!你这是又怎么了!”秦氏快步走来扶起秦飞云,检查着秦飞云的身体。

    秦飞雨虚弱地说:“哥哥从床上摔下去了。”

    秦氏一听便问秦飞云:“你哪里疼?给娘指指!”

    秦飞云抽泣着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秦氏赶忙一摸,已经肿了一个鸡蛋大的包了。

    秦氏慌忙地对秦飞雨说:“你先看着哥哥,娘这就去找大夫!”

    说着秦氏跑了出去,只留秦飞雨心想,我自己都是个废人,怎么能照顾哥哥呢?

    秦飞云哭了一会渐渐止住了哭泣,他摸了下自己脑袋后面的包,吓了一跳,连忙走到秦飞雨身边,说:“弟弟!你看看,我脑袋后面怎么长了个鸡蛋!”

    秦飞雨勉力抬起小手摸了摸秦飞云的后脑勺,的确有一个大包,但那并不是什么鸡蛋。

    “哥,那是起包了,不是鸡蛋。”

    “哦,那就好。”秦飞云又抽泣了片刻,擦干脸上的眼泪后就坐在床边,老实了。

    真好啊,那么狠地摔了一跤,不过是脑袋起了个不大不小的包,什么事都没有。

    片刻后秦氏慌慌张张地领着大夫进屋,“张大夫,您快帮飞云看看,他头上好大一个包!”

    张大夫年近古稀,行动有些缓慢,被秦氏催得几乎要把药箱摔在地上了。

    “秦氏,你莫急,你家这小子皮实着呢,摔一下摔不坏的。”

    “哎哟张大夫,这、飞云还那么小,这万一把脑子摔坏了可怎么办!”

    秦氏扶着张大夫坐下,叫过秦飞云让张大夫检查。

    张大夫那只如同枯枝的手摸了摸秦飞云的后脑,或许是手劲有些大,弄疼了秦飞云,秦飞云又嗷嗷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你家这小子摔过后可吐了?”张大夫问。

    “我,飞雨,你哥哥吐了吗?”秦氏问秦飞雨。

    “没有。”秦飞雨躺在床上说。

    “没吐。”秦氏又对张大夫说。

    张大夫捋了捋胡子,说:“没吐就没事,你也不用担心,我看他这哭得有劲,好着呢。”

    秦氏闻言略微安心,踌躇了一下又对张大夫说:“张大夫,您这来都来了,再给我家飞雨看看吧。”

    张大夫闻言却连忙摆手,说:“秦氏,老朽这医术不精,实在是治不好你家飞雨,就不必看了。你是知道的,他的毛病是娘胎里的不足,双生子常有这样的情况,多半是你家飞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太过霸道,把飞雨的那份养料也吸收了,他才会如此不足”

    “可他这几日又咳得厉害,您给看看,再开点药吧!”秦氏几乎是哀求地说。

    “哎,好吧好吧,我再给你开些药,只是这药治标不治本,你还是早些哎。”

    张大夫写了张方子递给秦氏,秦氏感恩戴德地接过,付了诊金送别了张大夫。

    “飞云,你过来娘看看,你头还疼吗?”

    秦飞云这时已经止住了哭泣,他摇摇头说:“不疼了,就是涨得慌。”

    秦氏无奈地笑笑,说:“肿那么大个包,能不涨吗?飞云,你以后要小心一些,可不能再这样摔跤了,知道了吗?”

    秦飞云点点头,颇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

    秦氏哪里看不出自己这个儿子野惯了,哪里会怕摔跤?可她又不舍得呵斥这宝贝儿子,只好叹口气说:“你在家好好陪着弟弟,我要去抓药,你不可以再乱跑了,知道了吗?”

    秦飞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氏摇着头出门,将门从外面锁住才离开。

    秦飞云扒在窗户边偷偷看着,一看秦氏离开了院子,关上了大门便转头对秦飞雨说:“飞雨!你乖乖躺着,哥哥出去一会就回来!”

    秦飞云说着麻利地从窗户翻了出去,从那熟练的动作来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秦飞云一走,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秦飞雨闭上眼睛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熟悉的孤寂再次包围他,他只能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外面的世界,一边对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感到恐惧。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他和秦飞云明明是同胞兄弟,为何他就要这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而秦飞云就能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如果可以,他宁愿只活一日也要痛痛快快!好过在这床上半死不活。

    冬去春来,秦飞雨整个冬天都在生病,好不容易熬到了春天,却迎来了那个奇怪的老头。

    当那颗药都摆在自己眼前,而秦飞云竟然还犹豫要不要自己吃的时候,秦飞雨就恨上了秦飞云。

    我看他就是不想我好!巴不得我早些死了!这样他就可以拥有更多的宠爱!

    还是得我自己争取!即使这药是毒药,他也不怕,大不了一死!若这药真的和这老头说的一样,那自己就能拥有完全的新生!

    秦飞雨毫不犹豫地吃下药,只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他咬牙坚持着,不喊疼也不做声,他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即使他的身体脆弱,但他的灵魂不是!

    终于,熬了过来。

    我,终于好了!即使只有短短二十年,但他难道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续命的法子了么?!天无绝人之路,我秦飞雨才不会甘心就此结束!

    秦飞雨原本以为当他那个碍事的哥哥离开,父母就会更关心他更爱他。可事与愿违,母亲在秦飞云离开后总是哭哭啼啼,嘴里念叨的永远是秦飞云!父亲虽然寡言,但秦飞雨看得出他和母亲一样!都只在乎那个傻子!

    而他呢?秦飞雨自小聪慧,他身体好一些后就去村里的私塾偷听,捡别人扔掉的破旧的书来读,甚至还练了一手好字!

    可父母呢?眼里永远没有他。

    我恨死你了,秦飞云,明明你我同胎,你不仅夺走了属于我的亲情,还夺走了属于我的健康,我的身体!

    如果,如果我是你,该多好

    每年过年的时候就是他秦飞雨赚钱的时候,他写了许多对联门贴,而今年他更卖力,赚了不少银两。

    只因他已经有了打算,他要离开这个家,去寻让他活下去的方法。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走下坡路了,幼年时的药已经保了他多年的平安,现在,轮到他为自己拼搏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是秦飞雨从书上看来的话,他从未觉得一句话这样掷地有声,这样动人心弦,仿佛就是为了他才被创造出来的。

    从他知道这句话开始,这句话便成了他的人生信条,今后任何事,他都只为自己!

    秦飞雨身上银钱消耗的速度远比他想得更快,才离家一月就已经见底了。

    他没有力气,也没什么本事,连个活也找不到,眼看就要因为买不起吃食饿死在街头时,他却遇到了色狼。

    秦飞雨身形虽然瘦弱,个头却不矮,更何况他长相英俊,走在街上很是引人注目。

    当那个有钱的色狼将手伸向秦飞雨,而他通过售卖自己获得第一桶金之后,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体也是可以用来交易的货物,自己赚钱的工具。

    他很快从那人身上榨够了油水,便又继续赶路,这次他没有遇到色狼,而是遇到了宫炎。

    那时的宫炎就是个乞丐,什么都没有,身上的衣服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早已破破烂烂,几乎只是些布条挂在身上,勉强遮住了重要部位。

    秦飞雨躲在这间破庙避雨,就这样遇到了宫炎。

    宫炎身上臭气四溢,加上雨天的潮湿更是难闻,他却理所应当毫不客气地占据了破庙的中心位置,那些和秦飞雨一样前来避雨的人无一不捂着口鼻,有些人还会回头狠狠地瞪宫炎一眼,可宫炎不禁不退缩,反而恶狠狠地瞪回去。

    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更是对宫炎破口大骂,而宫炎则用恶毒十倍百倍的话语骂了回去,这小伙子一时气得冲上去就要打宫炎。

    秦飞雨这时挺身而出,在他的好言劝阻下那小伙子才愤愤离去。

    这老乞丐倒是有趣,听方才说的那些话,不像是个落魄的废物,反倒像是憋着一口气,要为自己做些什么的样子。

    说不定,我这是捡到宝了。

    秦飞雨一点也不嫌弃宫炎身上的臭味,而是走上前去问道:“老先生还好吗?”

    宫炎眯着眼睛看了眼秦飞雨,便说:“我还没那么老,更何况也轮不到一个将死之人来安慰我,呵呵,虽然我也快死了”

    秦飞雨一听这话便知道宫炎是有本事的,竟然能这样轻易地看出来他身体的问题。

    可他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暴露他的心思,他做出有些哀怨却又看透生死的表情,说:“我这是先天不足,不足挂齿,倒是前辈您是怎么了?”

    宫炎却只是白了秦飞雨一眼没有说话。

    自这天起,秦飞雨做了他能做的所有事,终于在三个月后获得了宫炎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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