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东坡童子鸡、糖醋鱼、黑松露煎蛋、海鲜粥、时蔬清炒……眼看着菜一道道上桌，晏小笛悬着的那颗小心脏稍稍松缓，除了黑松露煎蛋不算日常，其余几道菜都不算特稀罕，琢磨着应该也贵不到哪里去。
点单的时候，菜单两人各一份。
每一道菜，都没有标注价格，晏小笛无法核算这一顿饭的大概花销。
“您好，您这一桌，还差一个笋干老鸭煲，五分钟后给您端上。”女服务员柔声细语，目光一直搁楚子茗身上。
“好。”楚子茗却只顾着用热水烫晏小笛的餐具，“给。”
“谢谢。”晏小笛有些受宠若惊，毕恭毕敬伸出双手，接校友递过来的碗碟。
服务员退出雅间，一下子就剩两人对坐。
“这家店名字倒也取得直白。”晏小笛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下意识找话题聊。
“是吧？挺简单易懂的。”楚子茗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晏小笛被盯得下意识垂下脑袋，视线慌乱落于一双筷子：“你经常来这里吃么？”
刻意的云淡风轻，一开口还是露了几分紧张。
“还行。”楚子茗简回，顿了顿后，又补充，“回到云华后，来得次数比较多。之前在外地，吃得较少。”
“哦。”这话，晏小笛能懂。
楚子茗说的是，大学毕业前，没在云华，平时自然很少来店里光顾。
而毕业回了这座城市，自然可以随时过来吃。
“你应该也会喜欢，它家的菜，色香味都在线。”
“喔。”光看点的几个菜菜名，都是她爱吃的，这会听楚子茗这么一说，晏小笛就更期待细品一番了，“能开吃了么？”
见楚子茗不拿筷子，只是坐着瞧她，晏小笛忍不住提醒。
“当然，开动吧。”
有人敲门。
“进。”
包间里两位客人，不约而同扭头去瞧，进来的是刚才那位女服务员。
“抱歉，楚先生。您点的笋干老鸭煲可能上不了了。”女服务员面露难色，有些担心地面朝楚子茗。
“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因为本店之前都是采用手写点单的模式，这周刚升级了app点单的新模式。刚才您这边点完单提交后，我们才发现，您点的笋干老鸭煲和另外一包间的客人撞一起了。笋干老鸭煲今天只剩一份了，但几乎同一时间点单系统生成您和另一位客人的订单……”服务员说了一通，忽停下，为难地看着楚子茗，等他懂。
楚子茗听完，也不着急：“几乎同一时间，那是谁更早一些？”
“楚先生，系统显示，您这一单，和另一位王先生，是同一个时刻生成。这个情况，属于我们新采用的点单app系统漏洞，我们经理已经把这个情况反馈给对应技术人员了，希望能尽快完成升级！”女服务员说得仔细，只为能获得面前顾客谅解，“您看，您是否需要再重新点一个菜，我们这边也会给您一个比较好的折扣，算是对您的补偿。”
“那一只老鸭，确认不会到我们桌上，对么？”
晏小笛喜欢喝汤，高三那会，楚子茗不止一次在食堂看到她捧碗埋头喝，所以，这笋干老鸭汤，是给她点的。他们刚才下了单，现在却被告知没成功，他第一个不接受。
“额，是的，楚先生，非常抱歉。”客人一针见血，服务员只能再次赔不是！
“所以，它会去谁的桌上？另一房间，王先生的桌上？”
眼瞅着楚子茗不急不缓地问，晏小笛暗暗为乖乖作答的女服务员捏了把汗。
显然，楚子茗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临时变动，依她这一两分钟对他的观察下来。
“……是。”没想到客人脑子转这么快，服务员瞬间窘迫加倍。
瞧上去很绅士的一位年轻男子，说话有他自己的节奏，也不见他情绪有多大的起伏，谁曾想，短短几句话，就把“不好惹”三个字露了出来。
“为什么？”楚子茗是真的不理解。
同时下的鸭煲，为何要让他这一桌没有？
“因为……因为，王先生是我们店多年的老客，他的会员等级也是本店最高的。”在客人的直视下，女服务员讲得极轻，语速又慢，想到方才厨师教的话术，赶紧先一模一样照说出来，“所以、所以，按照我们店的传统，都会先满足资深老客的订单……还请楚先生您能谅解！”
“谅解先缓缓。”楚子茗自有对策，“我也是你们店的黑金会员，同样是最高等级的会员，为何会被区别对待？”
是怎么都要为晏小笛争下这只老鸭了。
“……这样啊。”明显始料未及，服务员一下子就失了主意，低头绞尽脑汁一番后，只好直面，“那楚先生，您能报下您的会员卡卡号或者登记的手机号码么？我这边记录下，去核实下，核实完后再来给您答复，您看这样成不？”
“可以。”
“麻烦您了！”
随后，楚子茗把会员卡绑定的手机号码报给了服务员。后者急急出了包间，直奔大堂服务台。
“啥意思？楚先生报的手机绑定的会员卡，和王先生是同一张？”这下，服务员是彻底懵圈了，楞了两三秒后，“那会不会，是我们店发出去的会员卡存在同号的情况？”
“……不可能。”负责今日收银的工作人员立马否定这种可能，“这样，你帮我顶一会，我去王先生的包厢，跟他确认下，看会不会存在其他我们想不到的情况。”
“啥情况呀？”
“比如，会员卡弄丢，被人捡了呗！那我们会员卡都有卡号，想冒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女服务员还是觉得哪里不通，但话还没完，收银员就跑开了。
待她彻底反应过来方才在包间，人楚先生直接报的是手机号码，并非会员卡号时，已经晚了，收银员怕已经到客人包厢了！
另一包间，一对中年男人谈业务已至尾声，听见有人敲门，其中一位回了声“进”。
“王先生，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因为有件事需要跟您确认——”
“你说，什么事？”
“另一包厢有一位楚先生，报了他会员卡绑定的手机号，有些巧合的是，这个手机号，是王先生您的手机号码。我这边想跟您确认下，您的会员卡是否有存在丢失的情况？”
“……”王先生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迅速在心里捋了圈，“你刚才说一位楚先生？”
“是的。”
“会员卡，一天不能买单两桌？”
“那不是的，王先生。我来是想跟您说一件事，您有追加一份笋干老鸭煲打包带走，正好店里这道菜就剩一份了，楚先生几乎与您同时在app上下了这道菜。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没有两份笋干老鸭煲，我们本着老客为先的原则，本想把最后一份给您，但人楚先生说他也是黑金客户。但他提供的会员卡却是您那一张，所以安全起见，我这边过来跟您确认下。”
“你说的楚先生，是一个人在吃饭？”王先生的兴趣点似乎并不在煲上。
“不是，和他女朋友，他们刚开始吃。”
“这样，是对小年轻……那这样，我那份笋干老鸭煲，让给楚先生他们。至于会员卡，我并没有丢，两个包间都结算到我这张就行。”
“啊？”收银员万万没想到，来了个这么突然的转折，“您确定——要把笋干老鸭煲让给楚先生，然后他们这一餐结算到您会员卡上？”
“确定，去吧，人既然刚开始吃，说不定就在等这份笋干老鸭煲了！”
“哦，好……那我去跟楚先生说下情况。”虽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客户已经明确表态，作为店内的工作人员，也没什么好异议的。
“等等——你不用说我这边的情况，把这件事简单化就行。”
“……好的。”
晏小笛默默听完女服务员的汇报，看着楚子茗云淡风轻一句“谢谢”，再无其他，多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女服务员口中的这位王先生，不但非常爽快地把最后一份笋干老鸭煲让给他们，还特大方地替他们这一桌买单……这只值一句“谢谢”？
是楚子茗平时经常碰到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他习以为常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楚子茗察觉到晏小笛有意无意地打量，抬头迎上她目光。
“没……你很饿？”楚子茗吃得很香，晏小笛想起那天留在他家吃午饭，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干饭风格。
“有点，中饭没吃。”楚子茗如实回答，“这家菜味道还好吧？”
晏小笛吃得欢喜，楚子茗看在眼里。
“挺好吃的！”
“他们家的私房蛋糕也不错，等会你可以打包回去，尝尝。”楚子茗热心推荐。
“喔。”对于甜品，晏小笛并不迷。
所以无论好吃与否，对她产生不了多大的吸引。
看着晏小笛欲言又止，楚子茗索性放下筷子：“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顿饭，本来说好了的我请客，让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买单，不太好吧……”晏小笛不喜欢无缘无故占人便宜！
最关键的是，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唔，现在是陌生人，不代表以后不会认识。一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楚子茗却并不当回事，觉得不过小菜一碟，“别想了，你不是攒钱要付房租吧，省下一顿，也不错！”
“……”晏小笛本想说“那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话到嘴边消了音。
“碗给我，我给你盛汤，这家店的笋干老鸭煲，一绝，保证你这次喝了会念念不忘！”楚子茗边说边伸手。
晏小笛视线落在跟前骨节分明的手上，微微一记犹豫，还是把碗递了过去：“谢谢。”
“不客气。”楚子茗接的溜，“毕竟咱两是校友。”
“……”
席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菜品的味道，关于各自的新工作，关于王子乐的数学……到放下筷子，谁都没有提那年高考，以及那之后各自的大学生活。
女服务员敲门进来：“楚先生，您是要打包两份榴莲千层，对吧？”
“对。”
“好的，稍等，马上给您拿过来。”
“谢谢。”楚子茗再一次与晏小笛确认，“你真的不来一份？晚上肚子饿了可以当夜宵。”
“不了。”晏小笛没好意思说真实原因，再一次糊弄了过去。
“好吧。”楚子茗不再坚持。
很快，女服务员把打包完毕的榴莲千层递到了楚子茗手上，晏小笛本能地往后微仰，楚子茗见状，恍然大悟。
“你，也不喜欢吃榴莲？”原本想着让晏小笛挑蛋糕打包，可惜店里今天只做了榴莲千层，所以也就没得选。
“……嗯。”被楚子茗看穿，晏小笛也就不再藏着掖着，“闻不了榴莲味。”
“哈哈，我也是。”楚子茗没想到两人还有这样一个共同点，“还要歇一会不？”
“不用。”晏小笛也意外，敢情这两份打包的榴莲千层，不是楚子茗自己吃的？
“那我们走吧。”楚子茗会意，起身后，才伸手去勾放置桌角的打包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