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顾冷湘出来透气，原想拨个电话，无意间瞥见另一侧聊天的两人，当下寻了个隐秘的角落，静静偷听。
这会见两人走远，她便从暗影处挪了出来，重新解锁手机屏幕，调出号码，拨了出去。
“湘湘？”
“在干嘛呢？”
“躺着，恢复。”
“什么情况？你又去动刀了？”
“对啊！”
“……这次又动了哪里啊？”
“鼻子。”
“林茉清，你可真是疯子！”
“……怎么了？你这女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打个电话来骂我？”
“不然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照着整的那个女人，我今天见到了！”
“什么情况？你说谁啊？”
“别给我装蒜！胆小鬼，就知道一个人躲着整整整，我要是你啊，就回国，杀到楚子茗跟前，再不济一哭二闹三上吊，喜欢就直接在一起啊！”
“……”
“说话！”
“湘湘，你别这样——”
“我给你订机票，林茉清，你要是有种，赶紧回来！再不回来，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就要被别的女人勾走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自己赶紧回来看看！”
“……”
“我寻思着，那女人除了一张故作清高的臭脸，从头到脚没一处比得过你！也就你莫名其妙，脑子有坑，对着她的五官整了个遍！你不是疯子谁是疯子！”
“我哪有……我堂堂一个美妆博主，纯属个人对美坚持不懈的追求……”
“林大小姐，这些话你关起门来骗骗你自己是够了的，但想糊弄我顾冷湘，呵！门都没有！”
“……”
顾冷湘回到室内，远远就瞧见那两个背影，挨着的距离，极易举止暧昧。一想到这，心里那股气就更堵着了。
坐回沙发，顾冷湘抬眼冷视，有人正在接受真心话的考验，被其余人津津有味地瞧着，但她只觉索然。
晏小笛视线锁在这一轮的“倒霉蛋”身上，目光却是散的，神志恍若游离，脸颊上的热度一直没褪，聚会气氛推至一个高潮，令她更加无法平放一颗心。
身旁若隐若现的薄荷气息，在时刻提醒她注意距离：可别碰到他。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最后一轮的击鼓传花！传完就换下一个节目！”吕文娜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扫了一圈在座好友，到了晏小笛这边，不经意一顿，随后才移至身旁的楚子茗，并没发现异常。
余高远一听，再一次站了起来，用手比划了下方向：“文娜，就从你右手边开始！”
这一次，选了首二十年前的老歌《信仰》，音乐是从高潮部分直接切入。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
我不管心多伤不管爱多慌不管别人怎么想
爱是一种信仰把我——
音乐戛然而止。
晏小笛抬头，眼睁睁看着楚子茗硬生生停下，原本该传到她手里的玩偶熊被他左手紧拽，悬在半空……他也望着她，神色淡然地让她顷刻恍惚：似乎玩偶熊落在他手，纯属……凑巧？
“来吧，楚大少，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自己选。”余高远满脸笑嘻嘻地凑近，从最后一位“倒霉蛋”手里拽过玩偶熊，贱嗖嗖地咧嘴建议，“要不来个大冒险，我让杰煜给你开个后门，选个全场最年轻的妹子——吻你？哦对，要嘴对嘴的那种！”
楚子茗一脸淡定，目光从余高远脸上凉薄划过：“真心话。”
“茗子，你可想好了！真选真心话？”赵杰煜跟着凑了过来，跟哥们确认他的选择，“冲咱俩的关系，我可以容你重选一次！”
楚子茗却无所谓：“不用。”
“别墨迹了，人都选了真心话，就直接来真心话呗！”吕文娜见状，心里只觉好笑，挽住赵杰煜的手臂，温柔地补充道，“煜哥，我们就把这次出题的机会让给余高远呗！今晚他忙活得可一点不比我俩少！”
面上的话虽客气十足，吕文娜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八卦能力满格的余高远，绝对会不负众望，套出让大伙满意的“真心话”。
赵杰煜默契十足：“ok！完全没问题！高远，你可得给我绞尽脑汁地想，别让大伙失望啊！最最最不能让——茗子失望！”
晏小笛望着面前三人一唱一和，心里暗暗为面无波澜的楚子茗捏了把汗，同时，又莫名生出一点小期待，她也想瞧瞧楚子茗会被逼问出什么真心话。
“包在我身上！”余高远边说边用力地拍了拍楚子茗的肩，“楚大少，我可不会客气，您接招！”
楚子茗侧目，看了眼拍在肩上的猪蹄：“问。”
余高远清嗓后，单刀直入：“楚大少高中有喜欢的人吗？”
楚子茗秒答：“有。”
余高远明显一记意外，赶紧趁热追击：“那你们有在一起吗？”
楚子茗又秒答：“没。”
余高远摇了摇头，一声叹息：“为什么？你那么帅！”
这一次，楚子茗明显犹豫了，半秒后：“对方……看不上我吧。”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晏小笛呼吸骤停，短短三问三答，她的心情如坐过山车般起伏，落差极大。楚子茗惜字如金的回答，解了她藏匿心里整整五年的惑。
五年前，一直想找机会当面问的话。
五年后，该回答的那个人，已全盘托出。
怪不得当初那么优秀的楚子茗，怎么都瞧不见她接二连三的示好……
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人！
怪不得当初任她再折腾出多大的动静，都入不了这位学霸校草的眼！
原来自始至终，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自作多情……
原本还天真地以为，或多或少，她总能留下点什么，于他心中……
原来，全是她想象力单方面凭空捏造的泡沫，吹弹可破的华丽只荒诞地唬了她自己。
原本因楚子茗接受惩罚聚焦的目光，再一次无声涣散……晏小笛如鲠在喉，身体的不适变得愈发强烈。
她想逃掉了！
带着一份无人看透的狼狈，仓促逃离楚子茗说出“真心话”的这个现场！
这之后，晏小笛的注意力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只觉得恍惚间这场“英年早婚趴”就步入了尾声。她昂着脑袋，双目愣愣地瞧着聚会的男女主角开始致结束语。
一对璧人那么甜蜜地对视，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语……晏小笛心底却只有一种愈加清晰的滋味：她失恋了。
原本以为五年前就发生的“单向失恋”，此时此刻，却第一次这般真实地在她心中剧烈起伏，沉默上演。唯一没变的是，这场“失恋”里的男主角，和五年前一样，对她的落寞仍旧一无所知。
不是视而不见，而是压根就瞧不见。
真是个塞心的夜晚。
晏小笛看着众人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便伸出双手，跟着拍了起来，拍红了也不觉疼。直到吕文娜向她走来，再一次如刚才见面时那般，双手圈住了她的腰。
吕文娜说了什么来着？
哦，让她明天一定要准时去举行婚礼的酒店。
对了，想起来了，她也是伴娘之一，还是吕文娜最早定的伴娘。
晏小笛走出工厂前，决定再上一趟厕所，她想用冷水冲下脸，降下温。通向女厕的走廊，又长又窄，她的白色板鞋落在地上，踩出轻重不一的“pia-da”声。
五分钟后，晏小笛从厕所出来，重新一个人走回狭长通道，整个人较刚才清醒了不少，内心的那股燥热，已然开始消退下去。
一人影倏然闪现，堵住了她的去路。
晏小笛先是看到那双豆豆鞋，再抬头去瞧……又是楚子茗！
楚子茗见他找的人果然在这，心里松了口气，随后目光锁在人身上，甩出低沉一句：“你解释下刚才的——吻。”
晏小笛始料未及，反应却迅速：“你自己——转的头。”
“嗯，我就看看你在磨蹭什么。”楚子茗微微一乐，又继续，“既然都看我转头了——你还照吻不误？”
晏小笛发窘，却不忘顽强抵抗，力证清白：“……不是，我闭眼，没瞧见。”
楚子茗倒吸一口气，面色却依旧如常：“喔，你这么陶醉——”
晏小笛忽觉词穷，有些百口莫辩：“……”
楚子茗：“还是有男朋友了的人——”
晏小笛莫名一个慌张，想都没想就赶紧张口否认：“没有啊！”
“喔——”楚子茗放慢语速，尾音拖得明显，“那就不影响。”
“……”晏小笛反应过来，尬得只想原地土遁！
楚子茗却忽然笑笑：“我初吻，所以比较介意。”
“……”晏小笛眨了眨眼，只觉全身血液疯狂倒流，这话任她再有本事也接不住了！忽然之间，脑海中回想起方才末了吕文娜还对她说了一句“恭喜你喽~五年前许的愿，终于实现了哦，楚子茗的初吻，还真的被你夺下了！”
楚子茗看着一愣接着一愣的晏小笛，决定结束话题：“你怎么回去？”
晏小笛低声回：“打车。”
“哦。”楚子茗抬手，刮了眼时间，“这地有点偏，现在还能叫到车？”
“能。”晏小笛声音更轻了，抬眼再一次对上楚子茗的目光，见他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下意识慌乱举手，迟疑地晃了晃手机，“我提前叫了——快到了。”
楚子茗这才露出相信的神情：“那就行，注意安全，记得把车牌号发给吕文娜。”说完，自顾自转身大步离去，剩晏小笛一人傻在原地。
手机来电倏然响起，晏小笛惊觉提前叫的出租车到工厂大门口了，赶紧拽紧小包，似一阵风，疾溜而出。
车子急速驶在空荡荡的夜路上，后座的晏小笛沉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满脑子都是关于楚子茗的“初吻”。
她真的夺了他的……初吻？
那原本，楚子茗想把他的初吻留给谁？
是他真心话环节说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他真的一直暗暗喜欢，却未能被对方瞧上？
那女孩可真不一样……竟然瞧不上当时全科学霸的校草楚子茗？！
要知道，女孩看不上的楚子茗，却是她晏小笛垂涎多日却始终得不到一个明确回应的“一见钟情”……
窗外夜色薄凉，晏小笛想到后面，只觉一颗心隐隐作疼，如腹部一样，无法忽略的真实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