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被气傻了
言烬15岁之前一直生活在一个不算普通的四口之家中。
他从小没有父母，是被师父师母一家拉扯长大，但他却从没觉得自己是可怜的孤儿。
师父师母非常宠爱他，师父的亲子花不尽也把自己当做亲生弟弟，从小就照顾自己，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可着自己来。
当然，也会像一位真正的哥哥一样，在弟弟可能误入歧途时严厉地骂醒他。
言烬初中有一段时间异常叛逆。
当时他接触玄门知识也有十多年了，书读了一大堆，但师父从不让他把理论变为实践。
闲不住的小言烬只能在学校里偷偷找人练习，渐渐的，四处忽悠小朋友已经满足不了他，叛逆的他决定逃学出去摆摊给人算命，好好冲无知的大人们显摆一下自己的能力。
但是小言烬的第一次创业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夭折腹中了。
他逃课翻墙出学校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恰巧逃课出来解压放松的花不尽。
被自己的哥哥现场抓获，押送回家，一顿混合双打后，言烬创业的小火苗直接被一个喷嚏打灭。
从那之后，师父就开始紧盯言烬的成绩，他倒不是想绝了言烬的玄门之路，只是觉得都现代社会了，21世纪了，没点文化走哪条路也必不能长久。
可还没等看到言烬读出个什么明堂，师父一家就在一场意外事故中全部丧生，尸骨无存。
正读初中毕业班的言烬一个人处理了三人的后事，给最疼爱他的三个人立了衣冠冢，然后借着师父留给自己的遗产继续读书，一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言烬已经记不清自己听到噩耗时的心情了，也完全想不起当年不满15岁的自己到底是如何顶着巨大的哀痛和悲伤，处理一家人的后事。
在听到闻人余的话后，那股一直被言烬压抑在心中的复杂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那一瞬间，言烬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但这些言烬都没有对段淮幽说。
段淮幽真的是个有教养有体贴的人。言烬只说自己的哥哥已经去世了，他就理解了其中的未尽之言，没有再问下去，还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讨论起了闻人余这个人。
“你觉得闻人余这个人怎么样？他说的话可信吗？”言烬问
段淮幽常年和各种商场上的老狐狸演聊斋，对看人颇有心得：“闻人余这个人，对外总表现得很没脑子，做事全凭心情和一股狠劲儿，满嘴都是要掌控人生死。
但聊了一会儿就能发现，这家伙心思老练，善弄人心，最喜欢用自己伪装的假象骗他锁定的目标。”
他看着言烬道：“所以他刚才那一番话，满篇胡言，没一句准话。”
言烬觉得段淮幽说的有道理，但是又总觉得闻人余不止他说的那么简单，他说：“闻人余是什么人暂且不论，但我觉得他说的话中有一句还是可信的。”
“哪一句？”
“他可能真不是针对你家的幕后黑手，他知道的东西比说出来的要多，但这些东西对我们没什么用，说出来对我们的用处不大。”
段淮幽思考了一下，用平静的语气问：“你怎么判断他不是幕后黑手，又是怎么判断他的哪句话是对我们用处不大的？”
言烬还没回答，段淮幽又道：“是因为他认识你哥哥吗？”
言烬沉默下来，他确实因为闻人余似乎曾与哥哥相识而对他有了某种正向滤镜。
段淮幽没意识到自己不开心了，只是语气有点硬：“先不说闻人余是不是真认识你哥，就算真认识，那也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能保证人一直不变呢。这么长的时间，再加上他身上的变故，从天使变成魔鬼也不为过！”
段淮幽点了点他：“小朋友，太天真。”
言烬一梗，无言以对。
段淮幽咔咔一顿输出完了，抬头一看对面人的脸色，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语气有些严厉了，心中涌出点后悔。
其实段淮幽何尝不也对闻人余带着某种负面的偏见呢？
在办公室，闻人余曾在言语上讽刺过他，也冒犯过他的家人，再者说，这个人表现出的冷血和偏执也让段淮幽下意识产生抵触心理。
这些在刚才谈话间都已经被他自我调节完了，但是从出门时闻人余说的那句话开始，段淮幽就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说不出缘由。
但不管怎样，都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强加在别人身上，段淮幽想和言烬道个歉。
“我……”
“我……”
言烬和段淮幽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对视一眼，都十分尴尬。
段淮幽歪着嘴挠了挠头：“你说你说。”
言烬看他露出的一颗小虎牙，想象他撇嘴呲牙的样子，有点想笑，心中那一点点莫名的憋屈就这么散了：“我就是想说，我确实是因为闻人余的那句话对他有了点滤镜，是我的错。”
言烬一道歉，段淮幽坐不住了，拖着自己的伤腿就要把身体转过来。
言烬抬手压在段淮幽的腿上，止住了他的动作：“但是，我也不是只凭他两句话就随便相信人的单细胞生物。”
段淮幽没穿秋裤的腿上清晰感知着言烬掌心温热的温度，一时间大脑转速极慢，只觉得自己可能才是那个单细胞生物。
言烬没发现他在走神，继续道：“我是个术士，一般遇到这种场合都会看看对方面相以示尊敬的，从他的面相上看不出与你们家有太大的纠葛。”
段淮幽一听这，脑袋又清明了，还有点不甘心：“我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言烬以为段淮幽不太相信，只得说得详细一些：“也不能说没关系。面相能显示的东西很多，性格、运势、甚至是这个人一生经历，只要我想看，都能知道，只是费精神多少罢了。
但是在郊区别墅布阵的人明显是想要互换因果和运势，那我只要知道这个人与段家有没有因果牵连就可以了，在这方面，你们毫无关系。
也就是说，闻人余没有窃取段家人的运势，也没有转嫁因果，同时也不会影响段家未来的因果运势。”
段淮幽听完就明白为何言烬会相信闻人余的话了，一时沉默无语。
如果言烬没看错的话，这个人确实不是始作俑者，同时也确实不会在未来对段家造成伤害。
知道这些对段淮幽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不是什么善良的大好人，只要不会伤及家人损害段家利益，闻人余是个杀人犯也好是个三观不正的冷血大魔王也罢，和他没关系，他也不想做正义使者送人进监狱。
虽然还是有些在乎闻人余和言烬哥哥之间的关系，但既然言烬不想说也不想再查，那他也不会横插一脚。
段淮幽想开了，放开了对闻人余的偏见，思考起其他的线索。
言烬却没有段淮幽那么想得开，如果彻底排除闻人余，那从岭山玉上得到的线索基本算是断了，这意味着一切还要从头开始，而他们手中的信息本就不多，不知还要查到何年何月。
两人各怀心事，车中空间一片安静。
几分钟后，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也把思考中的言烬吓了一跳。
段淮幽手忙脚乱从外套中掏出手机，也没看是谁就接起来放在耳边。
“小幽，是我，情况怎么样。”段岭晨的声音从电话中清晰传出来。
段淮幽摘着重点把事情经过大致讲给大哥听。
段岭晨听过之后沉默半晌，简洁明了提出自己的建议：“目前来看，幕后人必然是咱们身边关系比较亲近的人，起码这个人有途径知道段家的基本情况以及每日行程，而且这个人闻人余一定也认识。”
“不光是认识，这个人要么就是闻人余非常亲近信任的人，要么，就是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的人。”段淮幽开了免提，言烬在旁边补充道。
“怎么说？”
言烬：“闻人余在发现洪德道人开始失控后立马决定要杀他灭口，但却从头到尾都没提要顺手灭口那个邪术师的客户。
他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极其相信自己的手段和判断，那么他不想灭口就只有两种可能，不是他非常信任这个人，知道这个人绝不会害他，就是这个人就算怎么蹦跶也影响不到他，也就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段岭晨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一瞬，肯定了言烬的推测：“你说的有道理，那依你之见应该是哪一种呢？”
言烬还没说话，段淮幽就自信插嘴道：“第二种。”
段岭晨：“理由。”
“既然闻人余如此自负，就不会对谁有超出判断的信任，何况他自己也说讨厌所有铜臭味的商人，段家世代商户，交往密切的除了商人就是政府官员，他会信任谁呢。”
段淮幽神色认真，“再者说，就算他真的信任一个人，在发现这个人背着他与他的术士密谋共事时，也会被强烈的背叛感冲昏头脑，这时的信任就会转为强烈的恨。”
段淮幽说完自己的推断后下了决断：“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了。”
“很好，成长了不少。”段岭晨沉默了几分钟，忽然欣慰一笑，“还以为你被闻人余气傻了。”
“噗！”言烬没忍住。
段淮幽看着笑喷的言烬，磨着后槽牙道：“后半句就不用加了哥哥！”
愤恨挂断电话。
没在闻人余面前露怯，却差点真被自家哥哥气傻，段淮幽整个人都不美丽了。
言烬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好心情地没再嘲笑他，哄道：“好啦，段大哥本意是想夸你的，意会就好，意会就好。”
被人夸成这样并开心不起来！
言烬看他更生气了，只得憋笑转移话题：“原谅段大哥吧，有他的提点，咱们把范围缩小了好多呢。”
段淮幽也知道自家哥哥只是嘴不会说，确实是帮了自己大忙的，只能压下心中的小脾气，和言烬一起回了文具店，从长计议。
“目前来看，幕后人的特征已经很明显了：对段家很熟悉，有机会了解段家的日程计划，有财力和人脉收买几大类服务人员以偏门方式潜入段家，与闻人余地位差距很大或者所涉猎领域和闻人家毫无关系。”
两个人在柔蓝看白吃饱的鄙视眼神中缩回店里的小休息间，言烬找出纸笔开始罗列嫌疑人特征。
段淮幽拿了个小凳子架起自己累了半天的伤脚，同样拿了根笔勾勾画画。
他在言烬写的几个特征中花了两个圈：“虽然闻人家和万森集团的主产业是房地产，但他家在其他小产业上涉猎很多，如果同在一个商圈，要说完全没交集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这人只可能是地位太低，产业太小，闻人余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言烬疑惑：“产业小到闻人余不放在眼里，那和段家的差距岂不是更大，这样的人怎么会盯上你们呢？”
段淮幽知道言烬对商圈是完全不理解，只得简单解释一下：“段家和陈家都属于老牌商业家族，自家旗下就有无数的小型产业，而且我们与政府联系密切，对小微企业的扶持项目很多都是政府联合底蕴比较深厚的企业一起进行的。
再加上段家阶级分明，除了主家外，其他的旁支外家必须要下放到各个产业中工作，有了成绩后才能调入集团总部。
所以段家和闻人家族完全不同，和底层商圈接触十分密切。”
言烬睁大眼睛，表示自己被惊到了。
段淮幽看着言烬夸张的表情有些失笑说：“等小林小陈小张小王查到进出我们几家的可疑人物，范围还可以再缩小一点，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小林小陈小张小王是谁？段大总裁的一部分小字军团吗？
段淮幽听不到言烬大脑中的吐槽，继续交代自己的计划：“目前咱们有两个方案。一个麻烦点一个简单点，你想听哪一个？”
……
言烬不想做选择题，表示都想听一听。
段淮幽：“第一种，我带着你去几个嫌疑人面前晃一圈，辛苦你挨个看看面相。”
……
言烬小心翼翼问出自己很在意的问题：“咱们范围最小，可以缩到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