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章 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想了一夜,还是回去送那个生我的女人最后一程。
很多年没有回去了,自从杨阳说小镇道路两旁的香樟树砍了,更是砍断了我对家乡的念想。心想:只要我没回去,记忆中的香樟树就还在。
现在要回去砍记忆中的香樟树了!
老九的司机郑叔,开老九厂里的商务车载我们回去。老九帮我把后排座椅放下,让我可以半躺。他则坐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江姨把切好的水果给我们带在路上吃。
一路走走停停,4个小时的车程,我们走了8个小时。因为每个服务区我都要下来尿尿,没喝水也想尿。我终于理解了俞方孕晚期出门在外为什么,不喝水,只舔水。真的是感同身受!
老九很好,可是人生而孤独,有些事注定要自己去承受,有些痛苦注定只能自己扛。
上车我就闭目养神,服务区就尿尿,真是累得够呛,到了小镇已是傍晚,大家都累了。看着小镇唯一的公路上光秃秃的,道路拓宽,都是沿街店铺,店铺前面零星的摆着看着像木质的小花盆……记忆里的香樟树彻底消失了!
我不愿意去老九家住。老九安排我们住进镇上的一家小酒店,看得出是特意交代好好打扫。酒店距离我村子有5公里左右的距离,我们先进去休息。江姨交代,让我明天再去家里,说是这种事要上午去合适。
在酒店休息一个多小时后,我还是决定回村子去。老九打了几个电话我们就出发了。到了村口,村书记已经迎了出来。
“老九老板,您好,您好!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妥了。”书记边说,边伸出手和老九握手。
书记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我愣了一下,显然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书记您好,这就是张鲜花。”老九边介绍,边过来扶我。
上高中以后,我就很少回来,村里老辈对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初中生的我,村里小辈就可以说是完全不认识了。
走过水泥路面的村道,一条黄泥小路通往我家。路边的小雏菊、蒲公英、白头草……和童年记忆里一模一样,房子也还是泥瓦房,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存在了。
瓦房里面热闹非凡,穿过那些和我血缘或近或远的人群,我走进睡房,那是以前我睡的房间,以前我睡的那张床,现在躺着那个生我的女人。
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这个生我的女人,她生的算是眉清目秀,虽然满脸皱纹却也掩盖不住她的韵味。此刻她安详地躺着,穿着大红色的寿衣,好像要去出嫁——像极了她一辈子都在随时准备出嫁的人生。
我不知道人死后是否有天堂或者地狱,但我想她应该是不能上天堂,因为她没有善待她的孩子们;但转念一想,她应该也不至于下地狱吧!
老九扶着我给她磕了三个头,我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可我心里并没有多难过。也许我就是想问问她:“我是你最小的女儿,你有没有好好爱过我?哪怕是一次?”
拜完老九扶我到大厅的竹椅子上坐着。我打量着这个家,和我离家时一模一样,连我坐着的这张竹椅子也还是那一张。
我的哥哥不在人群中,电话也已经停机。
7个和我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们过来和我打招呼。我只是点点头,从小到大,我和他们的关系只是知道有对方的存在,并没有打过任何交道。
倒是老九和他们一一握手,寒暄。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这次葬礼的所有费用是老九以我的名义出的。
看着身边的老九,我不知道他在我的身后默默的为我做了多少,才让我可以安心的做自己。
看着老九在和他们讨论礼金和后续的安排,我知道这对老九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对于他们来说,老九的财力和大气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坐了一个多小时,老九过来扶我起身,可是我的腿已发麻。我勉强挣扎起来,感觉身下一股热流涌出,我“哎呀”一身,定住不敢动了。
老九赶紧扶住我,我低头看见我的左腿上有血往下流。老九吓得大叫“郑叔,郑叔快进来!”我的巨肚老九已经抱不动我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我扶上车,来往市区医院。
郑叔一路狂奔,我的肚皮有点发硬。我握着老九的手,心在祈祷:宝宝们千万不要有事。
到了急诊室,医生诊断是:过度劳累,引起先兆早产,孕妇应注意卧床休息,并尽量保持侧卧位,住院观察24小时,进行保胎治疗。
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送那个生我的女人最后一程。
人生的本质,就是一个人活着,不要对别人心存太多期待。大多数时候,惊天动地的伤痛,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随手拂过的尘埃。这个我很早就知道的道理,造成了我对人有一种天生的竖立感,但老九明知不可能完全捂热我的心,仍旧为我做一切他所能做的。他让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