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立志
听到楚一鸣吟诵的诗句，一开始她还以为这首诗是在歌颂百姓，通过自己辛苦劳作，最终过上美满的生活，却不料最后一句“农夫犹饿死”深深地刺痛了她。
“一鸣，既然是‘四海无闲田’，为什么农夫会饿死？”严玉淑好奇问道。
楚一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他看着严玉淑笑了起来，道：“玉淑，你自小锦衣玉食自然是不知道百姓的苦楚。”
“据我所知道，当今我们昭国，真正拥有自己土地的农夫极少，大多数农夫的土地被当地的地主巧取豪夺过去，没了土地的农民只能租赁地主的土地，这类农民叫作佃农。”
严玉淑面露一丝恍然，楚一鸣继续解释道：“租地那么少不了要交租金，地主不管生产和收成，他们只管收租。”
“难道，遇到自然灾害，粮食欠收，他们也要收吗？”严玉淑蹙眉问道。
“这是当然，还有，你知道他们的地租有多高吗？”
严玉淑摇了摇头。
“据说，有些地方的地租高达收货量的六成多！”
“什么？六成？他们疯了吧？”
“呵呵，地主们当然没疯，他们精明着呢，当然，地租可以由实物转换为等价的货币。”
严玉淑气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楚一鸣看他模样，不由得想笑。
“对了，不是还有农民有自己的土地吗？他们不用交租子，应该能生活得很好吧？”严玉淑继续问道。
“这群有自己土地的农民又叫自耕农，听着还不错，但实际情况是，他们可能比佃农更惨！”
“这是为啥？”严玉淑好奇问道。
“自耕农要分摊地方官府的公馆、驿马、洒水……各种开支，最惨的是他们还需要服徭役，按规定每个成年男子都要为官府无偿工作一段时间，如若工期延长，他们徭役时间也会加长。”
“原来如此！还不如去当佃农。”严玉淑嘀咕着，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底层人们生活的艰辛。
意兴阑珊，她又轻轻低吟了一遍诗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只觉脑海里全是那些苦难里的农夫，悲从心来，不禁双眼微红，难受地想哭。
裴氏见状，笑着拉着严玉淑的手，对楚一鸣笑骂道：“你这孩子，又把我们家玉淑惹哭了，没事尽写这些忧国忧民的诗句，这些天下大事是你能管得了的吗？若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官呢。”
严玉淑闻言，听到裴氏唤自己为“我们家的”，不禁羞红了脸颊，将头埋得更深。
楚一鸣微微有些发窘，但裴氏后半句却是点醒了他——他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而已，连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不能保护，空谈什么大道理。
背井离乡离开天岁城，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
前世先贤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作为一位穿越而来的、二世为人的高知分子，如果在这一世窝囊地、苟且地活着，那有什么意义？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楚一鸣越想心中那一股毫气越是蠢蠢欲动，最后竟变得汹涌澎湃起来，直击天灵盖，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般！
没错！
这天下的不平事，我楚一鸣管了！
虽然被免官，但是我还有机会！
我可以参加考试，乡试，会试，殿试，重新回到庙堂之上，获得权力，来实现自己的抱负！
“哈哈哈——”楚一鸣兴之所及，忍不住大笑起来。
裴氏和严玉淑面露古怪之色，目不暇接地盯着楚一鸣。
“咋啦？想到了什么这么高兴？”裴氏也笑了，牵动着眼角的皱纹。
“呃，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楚一鸣看着母亲，又看了眼一脸好奇的严玉淑，尴尬地说道。
裴氏满脸欣慰，意味深长道：“想通了就好，人生怎么过都是过，娘不求你多么出息，被罢官又算个啥，只要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楚一鸣愣了愣，连忙点头表示赞成。
“原来，母亲一直觉得我被罢官心里会难受，现在释怀了。这误会……属实是有点大了！
裴氏正兴头上，不知不觉就唠叨起来，“呵呵，这就对了，等我们到了江西府，置一套房屋，再把你和玉淑的婚事给定了，好好地生活，我就放心了。”
一旁安静听讲的严玉淑听到这里，脸色变得通红，垂下头不敢看楚一鸣。
“母亲，您误会了，我想的不是这些！”楚一鸣突然说道。
严玉淑娇躯微微一震。
她轻轻抬起头，看向楚一鸣，眼神复杂——委屈、难以置信、难过、失望。
她虽刚刚二八年华，却生有一双桃花媚眼，流转间尽是柔情万种。
只是此时，满眼晶莹泪珠，垂垂欲滴。
楚一鸣看着严玉淑的双眼，这次他终于没有回避。
其实，他心里早就对严玉淑有了爱慕之意，但是，如今的他并没有能力带给她美好，甚至安稳的生活。
“玉淑，请给我两年时间，两年之后待我功成名就，必当堂堂正正、明媒正娶你，绝不让你被别人看笑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楚一鸣深情地看着严玉淑。
严玉淑哭了，她扑进楚一鸣的怀里。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滴在她和楚一鸣的身上。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严玉淑哭着说道。
裴氏见小俩口如此，也是感动地双目微红，笑着开玩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啊，娘还在这呢。”
严玉淑大囧，连忙从楚一鸣怀中出来，脸红的如同晴天的晚霞。
楚一鸣欢喜之后，突然觉得身上的负担似乎重了许多，但他喜欢这种感觉——能给他带满满的踏实和幸福。
与此同时，马车外，却是凄风苦雨。
马背上的阿三，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不紧不慢跟着车队，不时检查一下物资和货物，俨然是一位极为负责任的护卫。
若是楚一鸣打开窗帘，定会惊讶的发现——喜欢整天摆着一张死鱼脸的阿三，此时竟嘴角上扬，虽然有点丑，但那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