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骊山
庆国公的案子被大理寺写了一个奏告,放在了大理寺外的告示里,长安百姓群情激愤,对于宗盛,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宫卓一人状告庆国公,使这些年被世家贵族欺负的人,个个都去了大理寺报案。
大理寺这些天的接到的案子数不胜数,皇甫渝忙的连觉都睡不好,因为宫卓一人的事情,百姓都来到大理寺报案,刑部和长安府衙倒是越来越休闲。
唐皇借这一事顺势又打压了一些不听话的门阀世家,将他们逼到了朝堂的边缘,又不能与唐皇翻脸的境地,这些门阀世家子弟,最近都不太敢生事,生怕一招不慎,被唐皇抓了小辫子,连累自己的家族。
这也不禁让人怀疑,庆国公的案子是否是唐皇故意而为之,随便找了一个人,编造了故事,将庆国公铲除。不仅加强了蓝田大营的掌控,又趁势对他们这些世家造成一些压力。
可他们确实想错了,这事就是书院院长齐道临的所做所为,唐皇只是确保让这件事发展到有利于他的局面。至于院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唐皇也不是太清楚,他这位小师弟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按着章法来,随心所欲。
这其实也是他的师父教的道理,只不过师兄弟三人之中只有齐道临做的最好罢了。唐皇是皇帝,他无法像齐道临一样四处仙游,什么都不用管。身为帝者,自然要为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百姓考虑,又岂能与齐道临活的一样自在。
书院演武场。今日天气正好,秋风飒爽,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成稷盘腿坐在庭下的坐垫之上,按侯教习的说法,修炼着自身真气。
成稷从小并未太过规范的练过真气,因为少时年龄太小,作为亲爹的成埔也是怕他修炼会有什么差错,导致身体上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近两年才教他贯穿全身之力,形成真气,开始了修炼。成稷当时还在梁州,所以修炼真气也是在那里,只不过成稷这个老爹太不靠谱,一年间有九个月的时间都在长安,所以对成稷的真气修炼也没有太多指导。
而成稷所修真气,是书院一脉相传的。当时成稷练刀,为何无法聚力,就是因为真气错乱了,成夫人虽然知道他身体上的问题,但她看不出来这是真气紊乱的缘故。
而成稷也是在之后,一直没管过这个,他来到长安之后,还没来得及问过成埔关于这真气的问题,成埔就领命去了西靖。
所以成稷也一直不知道身上的真气已经错乱了,那天与宗明晋的手下大战一场之后,他的手便一直止不住的抖。
回到书院之后,便被侯教习发现了,询问了许多关于真气的问题。侯教习查看了成稷的身体,才发现这个问题。
侯教习也是满脸担心,这个孩子是真的有些倒霉,不过辛好侯教习所修真气也是书院一脉。所以这些天一直跟着侯教习修行真气,经脉上的问题倒是越来越好了。
不过,之前成稷两年所修的真气被侯教习全部都散了。刚开始成稷还有些心疼,但听了侯教习吓他说不散功继续练下去,会走火入魔而死,他就乖了下来。
侯教习就是开玩笑罢了,不过成稷是当真了。真气散了,最多也就是全身瘫痪罢了,又哪会死人啊!
成稷睁开了眼睛,将上衣重新穿上,对着侯教习说道:“侯老头,我今日修行差不多了。”
侯教习在一旁一直打着瞌睡,听到成稷的声音,又缓了过来,迷迷瞪瞪的回道:“练完了,那就走吧,去小阁楼抄书!”
成稷无奈的笑了笑,这老头啊,天天让自己抄书,没完没了,也不知道这老头自己写的东西天天抄又有什么用。
成稷:“对了,侯老头,你知不知道,庆国公今天已经行刑了,可惜自己没能去看一眼。”
侯教习满不在乎的回道:“你去干嘛,给他收尸啊?”
成稷呸了一口,说道:“怎么可能,他对我父亲的下属做了这样的事,我又怎么能去给他收尸,我只是想去吐口唾沫!”
侯教习转头看向身后的成稷,用手指摆做了一个手势,蔑视的说道:“你真的太无聊了!”
成稷吃了瘪,哼了一声。抢先走在了侯教习的前面,朝着小阁楼快步走了过去。
刚到小阁楼的门外就看到了林霁尘,然后问道:“大师兄,你这时不应该还和老云头在下棋吗?怎么来了这里!”
林霁尘看到自己的小师弟,微笑说道:“云教习让我来帮他拿棋谱,刚刚这一局他觉得自己要赢了,所以要记录下来。”
成稷假装惊叹,面容属实有些精彩,说道:“云教习若知道你一直让着他,会不会疯了?”
林霁尘看了看周围,然后嘘声说道:“小声一点,此事可不能让众教习们知道,云教习实力还是有的,我也愿意和他边下棋边论道。”
成稷一副乖乖的样子,说道:“大师兄放心,我不会向外传的。对了,大师兄,还未跟你说,今年的秋猎这两天就要开始了,你也要参加。”
林霁尘疑惑了起来,问道:“秋猎不是只有皇家和世家子弟才能去吗?我为何要去?”
成稷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尽量让自己说谎话不要笑出来,回道:“大师兄,你如今可不一样了,你是书院的大师兄,代表的是院长和整个书院,自然是要去的而且与那些世家子弟交往,对你未来也有好处。去吧!”
林霁尘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又怎么能不去呢?”
成稷看他应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回道:“那大师兄,我就先上楼抄书了!”
林霁尘点了点头,说了句“去吧。”便从小阁楼拿着棋谱出来了,向着书院最有名的那棵大槐树走去。
二皇子在不远处的池塘,刚好可以看见这边的情形,成稷与林霁尘分开之后,二皇子便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大师兄,似乎又被那小子骗了!”
然后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如今的二皇子不仅钓鱼,还养鱼。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修行,二者皆为养性。前者杀生,后者造生,院长为他选择这种修行,就是为了想将他的阴沉一面隐藏起来,让他重新接触纯良的那一面,能够放下朝堂上与太子的争斗,做一个闲散的王爷
可院长还是小看了二皇子的心性,若是轻易能改,二皇子早就想放下这些了,可他无法挣脱唐皇给他的束缚。唐皇将他架了起来,又如何是他自己能放的下来!
林霁尘虽说是被成稷坑了一道,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若将来进入仕途,这人脉关系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这次的秋猎说不定是个机会,不仅是他想要结交别人,那些世家子弟又怎么不会来结交这位书院大弟子呢!
皇家秋猎,是每年的白露时节开始举行。自老唐皇之时便已有了这一习俗。主要是皇帝为了出宫舒缓一下身心,顺便耍玩一时。到了如今的唐皇登基之后,这一习俗也被继承了下来,不过秋猎也变成了为了检验一下,朝中大臣各家子弟的骑射和习武的能力。而且,还将这些大臣家中的闺女也凑到了这里来,方便这些大臣们之间互相联姻,唐皇不仅收获了口碑上的赞赏,而且还可以依靠此事平衡一下各家的势力,加固唐皇对朝堂的掌控。
唐国以武立国,自是非常在意这些,连女子找夫家的时候,媒婆们也会按着这个给他们排名次,武艺更好的可以找到更好的媳妇儿,因为这样各家小娘子的安全感会很足,她们也不用担心有一天让别人抢了去,丈夫没能力护住自己。
那些不会武的男人便会被轻视许多,甚至娶不到媳妇儿。朝堂上的文臣们干的虽然不是体力活,不过他们依然也会练武,像这些骑射之术对他们来说,也更是易如反掌。这也导致唐国在很长一段时间被燕国贬低为蛮夷之国。
皇家秋猎举行的地点在长安外的骊山之上。为何在山上呢?
骊山属皇家领属范围,平时人烟稀少,不会有什么人前往那里。而且猛兽之类稀少,每次秋猎都是禁军提前放进去的一些野兽,不是有太大的攻击性,危险性也就降低了许多。
而且骊山只有一处可上山,一路禁军把守,除非派一支军队前来,不然刺杀圣驾的事情是永远不可能成功的。
秋猎在即,唐皇派了禁军统领关琰全权负责此事。先行到骊山之上,将人群清出了山,并确保山上不会出现猛兽。又清扫了一遍骊山别院。提前将一些野兽放到了山上。
“骊”在古汉语里是黑色骏马的意思。古时山上松柏满坡,林涛滚滚,从远处看去,郁郁葱葱,活像一匹奔腾青骏的骊马立于渭河平原,美如锦绣,因此得名骊山。
骊山作为皇家领属之地,也是皇家的一处别院,用来休养生息,亲近自然。
作为唐国公主的李沐清,在禁军上山之时便已经跟了过来,这些天她实在是在宫里憋的难受,就和她的父皇商量了一下,来这骊山别院来住几天,刚巧没几天皇家秋猎也要开始了。
所以唐皇同意了她的诉求,让李沐清提前来到了这里。只要出了宫,李沐清就不用再受到管束。
她将丞相之女秦昕洛也带了过来,陪着她一起。二人对立而坐,秦昕洛手中在绣着荷包,李沐清手中拿着一串葡萄,这场景倒是有些好笑。
“昕洛,你秀这个是要送给谁啊?”李沐清吐了吐籽,问道。
“谁也不送,我只是秀着玩玩罢了。”秦昕洛温婉一笑。
李沐清接着放了一颗葡萄入嘴,支支吾吾的说道:“不信,你是不是有什么情郎了,想要秀一个给他?”
秦昕洛微微瞪大了眼睛:“沐清,你可真能说笑,这话可不能乱说。”
秦昕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脑子一转,想到了别的什么,对着李沐清笑道:“对了,你未来的驸马呢?那个成稷,你多久没见到他了?你该不会是想他了,所以来调侃我吧!”
李沐清吐出了籽,一副满脸嫌弃的表情,回道:“秦姐姐,你这样会让我待会都吃不下饭了。那个小贼,我可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秦昕洛微微勾了勾唇,嘴角有些上扬,看着李沐清的样子到有些滑稽,说道:“咱们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这么讨厌过一个人,这成稷也是有些本事!”
秦昕洛说讨厌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大声了一些。李沐清听出了她说的另一层意思,讨厌不就是在意嘛。
李沐清拿出了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摆了摆衣袖,正襟危坐着,对秦昕洛说道:“秦姐姐这次来骊山别院,其实也不是为了陪我吧?你不是一直想见见那个书院的大师兄吗?刚巧,陪着我来,就不用不丞相大人的管束了。秦姐姐,用心良苦啊!”
秦昕洛听她这么说,也并未过多反驳什么,只是正色道:“书院的大师兄,未来一定是朝廷上的栋梁之才,我结识他,也是为了我父亲,招纳人才,为朝廷效力,这也是我父亲的职责。”
李沐清看着她这么认真,也就相信了,还肃然有些起敬。而秦昕洛倒是一直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笑出来。
“拜见公主!”禁军统领关琰走了过来。
“关将军,这秋猎的准备都做完了吗?”李沐清正色道。
关琰:“禀公主,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明天的秋猎开始了。”
李沐清托着腮,回道:“既然如此,那关统领可以回去复命了,等明天秋猎开始,再回来!”
关琰:“正是,公主。不过,下臣走了之后,公主可不要乱跑,我会让禁军看着,不让您出这骊山别院,请公主不要为难他们!”
李沐清恼怒道:“我不会乱跑了,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关琰低了低头,即使公主生气,他也不能允许她乱跑,这是唐皇的交代。随即他转向秦昕洛,说道:“秦姑娘,就拜托您照顾公主了!”
秦昕洛站了起来,对他说道:“请关统领放心,小女自会陪着公主,也会看着她不让她出去!”
关琰行了一礼,回道:“如此,就多谢秦姑娘了!”话毕,转身走出了骊山别院,骑马向长安的方向驶去。
李沐清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管去哪儿,都会有人跟着,这让她属实有些心烦。
秦昕洛在旁边捂嘴偷偷笑了起来。秦昕洛安慰道:“好了,好了,有什么好气的,我的小公主。你的身份可不是随意就能去哪儿!”
李沐清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她叹了口气,埋怨道:“什么时候能够不再受束缚啊?”
秦昕洛一脸笑意,然后头脑一转,想到了什么,对李沐清说道:“这种日子对你来说,其实也快要结束了!”
李沐清坐了起来,眼睛放光似的追问道:“为什么快要结束了?”
秦昕洛:“因为明年你就要成婚了!”
李沐清刚想说她两句,可又想到他说的确实没错。因为她成婚之后,就会离开皇宫。束缚就会少了许多,可她也害怕,成婚之后是不是另一个火坑。
李沐清属实是高兴不起来,她的脑中又想到了成稷,那个小贼,心头思绪万千,不言而喻。她幻想着以后的生活,不知不觉的便沉进了梦乡。
骊山之上的晚风吹到了这个姑娘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告诉她,你所想要的迟早会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