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导演
接连不断的响指，接连不断的“烟花”。
仿佛沉浸在脑中旋律的面具男，在周围的人都被炸裂开来之后，还是忘我般在阴暗中起舞。
这诡异的一幕，相信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被吓一跳吧。
“啊，对了。”
面具人好像想起来什么，停止了动作。
此时头目尚未被化作血雾，只是在精神崩溃的边缘，看着之前被当作神经病，现在则视为疯子与怪物的人逐渐向自己靠近。
“还得留下来一个活口才行啊。”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此时的头目已经语无伦次外加排泄物失禁，狼狈不堪地求饶着。
然而面具人好像并未听到一样，自顾自说着。
“有些人天生就是一段精彩故事的主角。我虽然认为每个人把生活的一隅用镜头对准，都可以拍出不错的电影只不过，「不错」果然还是无法媲美「完美」，难道不是吗”
“啊嗯？”
头目只是呆滞地回应，因为已经被恐惧支配的大脑不允许他思考复杂的东西。
“身为一个导演，一个编剧。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演员不按照剧本来行动。更何况还有毫不相干的人闯入现场来阻碍故事的走向。”
面具人的语气忽然变得焦躁。
“那个洪公子就是无端闯入的破坏者用自己丑陋的人生影响了我完美无缺的剧本。”
“”
“啊，真烦，真是烦闷。明明一出完美的亮相，提前出现在了无人观赏的偏僻剧场，我无法接受我无法接受!”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头目却感觉到那股牵制着自己身体的威压，此时正在不断加重，仿佛要把自己碾碎。
“饶命啊饶命我我错了我”
“不不不，你没有错。”
面具人靠近已经泣不成声的头目，语气温柔地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庞，“你只是被雇佣来的临时演员，即便有火气也不会发泄在你身上的。在我看来，你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演员对恐怖与悲伤的理解非常到位。”
“呃啊谢谢谢”
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的头目下意识回应。
“我想知道那位妄图改动剧本的导演到底是哪位。可以为我的艺术做出牺牲吗？”
“我我都听你的只要不杀我，我现在立刻就带你去找幕后指使”
“不用那么麻烦。”
面具人温柔地将手放在他头上，开始施展搜魂术。
“果然如我所料，不是凌家，也并非李家，更不是什么名门只是一个肮脏愚蠢，倒人胃口的不入流写手，根本没有掌控故事的能力这样还妄图改动我的剧本”
“”
“可怜的孩子，你可以退场了。”对着已经被搜魂术夺走了生命的头目，他淡然言道，“相信你一定可以演好一个死尸。”
———第十四话 【剧作】———
坐立难安的洪涛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老大，我们得手了。那姓尹的小子已经被我们乱枪打死，现在我已经到附近了。”从手机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头目声音，“之后要怎么处理遗体就看您了。”
“很好，很好。把那小子的尸体带来，我要亲自给他枭首。”
“收到。”随后就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儿啊虽然这点远远不够，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如释重负般，洪涛终于坐在了沙发上，静静等待手下把要的东西带来。
当他刚刚把眼睛闭上，感觉还没过多久，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
“当然是我啊，老大。”熟悉的声音响起，报仇心切的洪涛毫无防备打开了门。
“哟，你好啊。”然而门外的却是一个脸戴奇怪面具，身上疑似沾满了血迹的疯子。
“你是谁？!怎么”话还未说完，闯入者便一个正蹬将其踹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咳啊”洪涛嘴里直接喷出了鲜血。
“我是谁？我是你的同行，一名艺术造诣非常高的导演。”面具人说着轻轻关上了房门，“听说你最近在派演员修改我的剧本，我很不高兴，所以亲自上门讨教。”
“你你到底是谁”挨了那脚的洪涛此时五脏六腑都像是裂开一般难受，但还是咬着牙问起问题，“我的手下呢是你威胁他说的那些话吗？”
“你的手下跟我合作很愉快。”他说着一挥手，仿佛是凭空变出了头目的尸体，直接将其扔在了洪涛面前，“我让他出演一具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的尸体。你看他完成的多棒，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你这疯子”洪涛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不是疯子，我更希望你能叫我「艺术家」，或者直接叫音译，「阿特斯特」（artist）。”
尽管戴着面具，但明显能够感受到面具下的那张脸此时正在微笑着。
“我从未参与过什么导演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不不不，令郎最近有意闯到了片场，引发了严重的片场事故。我们的主角提前将已经决定好的高潮情节泄露了出去，并且一时半会儿无法在正式舞台演出了，这都是你放任自家儿子造成的过错。”
“你说什么我儿子他是被谁杀死的？”
“我们没有在讨论这个问题。”阿特斯特摇了摇食指，“我们在讨论的是，这出戏到底应不应该有两个导演。我的结论是，不可以。”
“是你是你杀了他吗？”
“都说了是舞台事故，你耳聋吗？”阿特斯特将食指朝他一指，洪涛大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血洞，“我最讨厌不认真听讲的学生了。”
“啊——!我的腿你这疯子，傻x!你不得好死，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全家!”洪涛疼得浑身抽搐着，在地板上歪七扭八地扭动。
“嘘”
阿特斯特打了个响指，洪涛的舌头忽然发生了爆炸，直接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鲜血不断喷出的嘴巴在地上疼得打滚。
“像你这种没有涵养又没有艺术感的人，为什么要妄想改动我的剧本呢？我不理解。”他缓步走向伤痕累累的洪涛，“看在相逢就是缘，而且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我来教你怎么创作吧。”
“唔呜呜”想要说些什么的洪涛不断发出声音，但阿特斯特充耳不闻。只是单手拎起他肥胖的身躯，朝着门外走去。
此时正是夜班时间，洪涛所开设的公司却还是有不少人在加班工作。大厅里亮如白昼，打工人的脸上挂着疲惫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个肥硕的身躯忽然撞碎了玻璃，飞到工位上将上面的东西撞得乱七八糟。
“搞什么啊！”“老子报表还没填完”“我特么东西还没存呢!”“尼玛的，什么情况”
然而当员工们看清楚造成事故的竟然是自己老板，并且满身鲜血时，一个个都呆若木鸡。随后便是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固定住了他们的身体。既不能动，也无法发出声音。
“这就是创作故事的第一步!制造悬念。”
一个声音悠悠飘来，身上沾着血的黑色风衣面具人从一旁缓慢走到众人跟前。
“想必大家都被这炸裂的开场迷住了吧？”阿特斯特朝着众人鞠了一躬，“请不要惊慌，这是你们老板希望用生命去实践的艺术追求。”
“”
身受重伤的洪涛完全说不出话来反驳。
“有了优秀的开场，那就要有能够引人入胜的剧情大家都在期待怎样的故事发展呢？我允许大家发言，请不要惊慌失措，心平气和地”
阿特斯特打了个响指，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一位女士惊慌问道。
“很好的问题，这也是悬念的一种。但我问的是你们期待怎样的剧情走向，恕我不能回答。”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放过我。”另一位女子开始求饶。
“都说了是你们老板进行的行为艺术了，当然不会对你们下手啦。”阿特斯特说完停顿了一下，“但我讨厌重复的信息，要是有人再问起这个问题，我就把那人从楼下扔出去。”
这个公司办公室设置在二十四楼。
众人听闻，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
“呃导演先生？”
“嗯～请说。”阿特斯特很喜欢这个称呼，态度瞬间变得非常亲切，看向提问的男青年。
“我觉得老板他，虽然严苛了一点，但也罪不至死吧？你把他打成这样，难道说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问得太好了，你一定没少研究电影吧？”阿特斯特朝他鼓了鼓掌，“没错，这就是悬念引出具体情节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胖子，到底做了什么事呢？让我们进入一段闪回，这里就可以开始引出他的故事了。”
“”“”“”
又是一个响指，洪涛的舌头瞬间复原。但嘴里却滔滔不绝讲着自己做过的违法犯罪之事，包括但不限于，军火走私，贩卖毒品，走私人口，掩盖儿子谋杀，贿赂，压榨员工等。
“没想到。”“老板是这种人。”“真是太让人震惊了。”“这种人怎么还能活着？”“我受不了了，我想给他一拳。”
“哦？”阿特斯特看向最后说话的中年男人，“你说想给他一拳”
“对，是啊，导演。”
“很好。”阿特斯特将他束缚解开，“你现在就是反抗邪恶的英雄，请开始你的表演。”
“”只见那男子怯生生走到洪涛身边，却被那恶狠狠的眼神瞪得愣在原地。
“看来你只适合当路人。”阿特斯特叹了口气，“谁愿意给他一拳”
“”“”“”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作声。
“这就是创作中最重要的一环矛盾的建立。”阿特斯特对此并未生气，而是又开始了教学，“正义与邪恶是永恒经典的主题。只是，现在这个剧情，正义被压抑的太久，反而无法撼动邪恶了。那要用什么来推动情节呢？”
只见阿特斯特拍了拍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保险箱。他伸出手像是撕开纸盒一样将其打开，从中抓出一捆钞票。
“来点合理的动机就可以了。”阿特斯特说着将那捆钞票扔到刚刚的中年人脚下，“给他一拳，这钱就是你的。”
那人盯着钱好一会儿，终于移开了眼睛，快步跑到洪涛身边，毫不犹豫地抡圆了巴掌。
「啪——!」
没有任何犹豫，清脆的巴掌声直接响彻大厅。
无视那充满恼火的表情，中年男人高兴地捡起了钞票，并且发现现在的洪涛根本没办法报复或者反抗。
见状，众人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现在给这个黑心老板一拳，或者一脚，要是觉得不够过瘾也可以抄起东西总之，谁打了他，谁就可以得到保险箱里的东西。”
话音刚落，恢复了自由的众人没有一个逃跑，而是寻找器物或者干脆直接赤膊上阵，生怕没办法碰到毫无反抗能力的洪涛。
“这就是故事的高潮。充满矛盾的双方总要发生冲突，处理矛盾的方式就是通过文戏或者打戏，看似消灭矛盾，其实把剧中的矛盾留给了观众。”
阿特斯特大声宣讲着。
但疯狂的人群并未理会他，而是一拳一脚，一棍一凳子，灭火器，锤子，剪刀，唯恐不及，全部招呼在了那可怜的肥硕男子身上。
“代表正义的人群是否在进行暴行而发出无助呻吟的可怜人，又是否做过比暴行更加邪恶的事啊这就是作品的魅力，这就是艺术的美丽，让人无法自拔!”
他看着窗外黑暗的天空，陶醉般呼喊着。
哀嚎声，碰撞声，如同交响乐。
欣赏了好一会儿，阿特斯特伸了个懒腰。
“好了各位，节目差不多要结束了。”
随着一声响指，众人不受控制的回到了各自原先的位置。只留下了奄奄一息的洪涛，浑身血迹躺在办公桌上。
“演员们，你们对此有何想法”
“老板没了，谁来谁来发工资呢？”“我们这算不算故意伤人。”“我都做了什么啊”“我，我不会蹲监狱吧”“之后要去哪找工作”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不用担心，之后公司会换人接手。”阿特斯特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今天的事，只要大家不透露，不会有别的人知道。而如果谁要想把今天的事说出去，马上就会被我知道。”
“”
虽然听起来很魔幻，但众人都清楚，眼前这个怪人完全可以用这股神奇的力量办到。
“来吧，各位这是今天参演的报酬，每个人都有。”阿特斯特说着将保险箱里的钞票，金条，首饰珠宝之类的分给众人。
“多谢导演”“真的很感谢”“您，您简直就是天使。”“圣人。”“英雄”
众人对他丝毫没有吝啬赞叹之词，只不过注意力却并没有在阿特斯特身上，而是时刻注意着周围人得到的钱或者值钱的物件是比自己多还是少。
“不用谢我，这是你们应得的。”阿特斯特看了一眼将要一命呜呼的洪涛，轻声说道，“其实在他办公室里，还有更多这样的箱子。”
“”“”“”“”
“不过呢，这已经不属于我这次教学的范围了。”他说着走到洪涛身边，轻轻将他眼睛合上，顺带结束了他的生命。然后又用众人都完全看不懂的方式，将尸体变消失了，“优秀的演员们，教学已经结束了，我要离开了。”
说着，他迈着极其冷静而又优雅的步伐，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
众人面面相觑，确认导演真的离开之后，不约而同，争先恐后朝着洪涛生前所在的办公室冲去。
今晚的公司，似乎格外热闹。
“我资历最大，我先我先”“你都分到那么多东西了，还想要吗？!”“都不知道保险箱密码，你们跑这么快干什么”“喂喂喂，有报警装置的，先把电源切断!”“别挤啦，大伙”
尚未走远的阿特斯特听着嘈杂的声音，在那让人无法看透的面具下，似乎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最后一幕，留下悬念，升华主旨。”
他呢喃完这句话之后，才终于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