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五陵年少争缠膝

    华灯初上，晚宴正式开始，各式菜肴香气四溢。蔡知书和朝廷官员在内厅吃酒议事，周检则被细心地安排在侧厅青年才俊的一桌，这是蔡知书特意为他准备的座位，让他在同龄人面前混个眼熟。

    今日周检名声大噪，他的入桌自然引起了在场众多才俊的关注。

    周检脸上洋溢着亲切的微笑给在场青年才子一一打过招呼，便入席认真吃起晚宴。虽说蔡府较为清贫，但菜式却做得很是用心，周检到正一界以来从没有品尝过如此美味的菜肴，便专心致志地大快朵颐起来。

    在宴会的另一侧，莫甘来面带不满。蔡知书竟然让他陪同着素未谋面的便宜弟，这场合本应是他的舞台，然而如今却让这位便宜师弟成了焦点，让他心中不禁有些烦闷。他看着周检与在场人士的亲切交谈，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莫甘来举起酒杯，几个好友簇拥着向周检走来。

    莫甘来面带微笑地说道：“周师弟，祝贺你成为我们士林一员。师兄先敬你一杯。”说完一口喝完杯中酒。周检只好停下手中饭食，举杯回敬。

    莫甘来喝完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在周检旁坐了下来，眼神轻扫了一眼周检，便对宴桌上的才俊说道：“我还是前些日子在老师口中得知有这么一个师弟，都怪师兄平时大多沉浸在事务上，没有好好和你结识。”

    莫甘来好友刘青书附和道：“周兄，我也是近日才知晓你这人物，不知你是上川周氏还是清原周氏族人？何不自己介绍一番让大家深入认识认识。”

    其实听过周检名字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的出身，而且近期士林大事便是蔡祭酒收徒，刘青书在这装作不知道，还以此切入话题让周检难堪，这种做法实在让周检无语，好好吃顿饭，却有一大帮苍蝇在耳边阴阳怪气。

    想让自己出丑直说嘛，竟然low得要拿家世背景做文章。看来我这个师兄也并非平易近人、正大光明之辈啊。

    周检沉思片刻，他认为出身平庸并不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情。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完全取决于他的家庭背景，最重要的是，人们应该正视自己的家境，拥有一颗奋发向上的心。

    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一个人的心态和行动。

    周检站起，向众人拱手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出生在上林清河郡的一个微末家庭，父母早亡，后幸得戚老爷收留，养育成人。”

    随后，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地说：“然而我深知，生命的起始并不能预定一个人的未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即便身处困境，也要坚定信念，不懈努力，立志追求更高的目标。我付出的努力是别人的数倍，支撑我走到今日凭借的是坚定的信念和毅力。身世浑如梦，壮志欲惩奸，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才是我辈人应该做的事。”

    众人见周检说辞有一股浩然正气，无不肃然起敬。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身世浑如梦，壮志欲惩奸。说得实在是太好了。毗邻而坐的俊俏文士俞弦笙，在听闻此句后，眼中异彩连连。

    而刘青书看着周检说得大义凛然，激情澎湃，已引起众多士子的共鸣。

    他知道，如若再以家世背景来羞辱周检，明显处于下乘，不仅不能击败周检的言论，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但他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发难，才能在众士子面前挫败周检的气势。无奈下意识便把目光转向莫甘来。

    你真他娘的是一头蠢货，看着我干嘛。莫甘来脸色铁青极为难看，他还要在别人面前保持住兄友弟恭的良好形象，刘青书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他，不就是告诉别人是他故意指使刘青书让周检陷入难堪吗。

    莫甘来此时也不好发声，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莫甘来另一位好友朴国昌见桌上气氛诡异，便出言解围道：“周兄所言，激情高昂，让大家收获颇丰。”

    然后溜溜转起眼珠子，说道：“听闻《洛神赋》乃周兄高作，我前些日子有幸拜读，深受折服。”

    “周兄才华，冠古绝今，传闻周兄创作《洛神赋》仅需片刻之间便可成文。今日有幸在此相聚，何不借此良机，以文会友，共同探讨交流？”朴国昌引导着场上的氛围，周围的人无不喝彩附和。

    事实上，在场的许多年轻才俊对周检诗才是抱有怀疑的态度。他们都想借此机会一探周检是否真的具备真才实学，另一面也想着万一自己在诗词上胜了蔡大家二弟子，届时必能名动天下。

    周检笑而不语，朴国昌的这个策略真是高明。这招先把人高高捧起，然后再将周检放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无论如何，周检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莫甘来、刘青书、朴国昌和另外一个没有到场的付文庭，这四人才华卓越，被誉为“复兴四君子”，无论诗词歌赋还是儒家经学都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而且四人未满30岁便已经达到君子境，在越国风头一时无二，被士子名流认为这几位必定是未来文学盛世的开启者。

    朴国昌看向众人提议道，“今日我们年轻学子汇聚一堂，欢庆周兄喜得名师的盛事，为何不借此佳话，以‘拜师’为题，每人轮流行令，创作一首诗篇，以展示我们的文采风流呢？”

    “至于轮到行令的人，不能作诗或作品欠佳，则不能饮酒，以示惩罚。”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周检。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拍手称快，一致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提议。

    莫甘来舒了口气，主动权还好掌握在自己手里，方才与刘青书、朴国昌一起时就说过要以行酒令作诗，至于题目，几人早就商定好了。

    这次必定要让周检颜面尽失，然后自己力拔头筹，享受众人的敬仰。

    朴国昌首先起身说道：“那我以一首五言绝句抛砖引玉，朝霞映碧空，丽日临巅峰。师徒父子情，求索无止境。”

    紧接着，刘青书发表了一首诗，以表达师父与徒弟之间的深厚感情：“春风化雨润大地，夜月灯辉照人间。千里难寻师生情，携手同行共沾巾。”

    热情吃瓜群众纷纷拍手叫好，二人见状便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有的酒令简单直接粗暴，竟然也能引得众人的阵阵喝彩。周检坐在桌旁，聆听着这些诗词，不禁频频摇头。

    在他看来，这些诗词的水平参差不齐，很难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虽然周检自己的文学功底也只是一般，但在九年义务教育的熏陶下，他对诗词的鉴赏能力还是有一定把握的。看来越国的读书人还真的把心思放在修炼上了。

    一盏茶的工夫，便轮到了莫甘来，只见莫甘来胸有成竹地站起来吟道：“雪压梅花瓣，风摇松柏身。孝敬行孝理，举世是师尊。”

    “好诗！”朴国昌、叶青书纷纷拍手叫好，吃瓜群众也喝彩连连，对莫甘来的才华赞叹不已。

    “此诗堪称今晚最佳，颇得古之圣贤水准，莫兄诗文双绝之称实至名归。”朴国昌抚掌称道，周围的拥护者也纷纷附和，似乎又到了相互吹捧的时刻，敬仰之声滔滔不绝，气氛热烈异常。

    莫甘来享受着众人的喝彩，心中满是自豪与喜悦，自得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在座众人都纷纷看向周检，你都在这傻笑了大半天，怎的还不见动静，好歹也作一首让大家乐呵乐呵，果真是欺世盗名之辈？

    更有甚者，直呼周检姓名要其赶快作诗。

    莫甘来也微微昂起头颅，嘴角带笑，眼神傲慢，不可一世。

    众人神态，周检尽收眼底。本来还想低调地和你们相处，看来不得不又要开始装杯了。

    周检当即站起，连饮三杯。

    刘青书见周检还没行令就端起酒杯咕咕猛喝，完全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忍不住国粹就要脱口而出，周检瞥了他一眼，不让他有叽歪的机会，便吟道：“修身堂（蔡知书办公的书房）开占物华，路人指道蔡公家。蔡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下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周检洋洋洒洒连续三首诗篇奉上。便一言不发坐回座位继续吃起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