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桑府的内奸（下）
屋里只剩一个柔晴跪在地上，满脸又是泪又是汗，低着头，哆嗦着不敢出声。
福生走上去，抓住柔晴头上繁复的发髻，把她拉了起来，盯着她的双眼，开口道：“姨娘，事到临头了，你还能瞒住什么？不如少受点罪，都招了吧。”
柔晴泪水涟涟，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福生又说：“想想你家里那几口人吧。”
柔晴发出一声哀叫，急忙回道：“老爷，我都认了。求老爷开恩，看在我这几年还算乖巧的份上，放过我的家人吧。”
“乖巧？”桑天远给气笑了，“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说着，手中一晃，现出一条黑黝黝的铁鞭。
柔晴吓得大惊失色，睁圆了眼睛快速说道：“我该死，我不该泄露大小姐身有异宝，也不该泄露了大小姐的行踪。”
话音刚落，“嗵”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
从门外走进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美妇，宽大的袍袖被胡乱
扎起，门在美妇的背后又关上了。
还没等屋里的众人有何反应，进来的人已经伸手在柔晴脸
上连扇了十几个巴掌。
桑天远有一瞬间的腿软，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瑾是接到霆渊指来的传音妖兽的讯息，才匆匆从外面赶回来。
她有修为在身，这十几巴掌就在瞬息间完成。
柔晴的双颊已经高高鼓起，牙都掉了不知道多少颗。人被打得趴伏在地，直不起身。
苏瑾居高临下地对着柔晴说：“你以为你把家人分几个方向送出城，你自己就都能扛下了？”
柔晴浑身一抖，不敢置信般抬起头来，望向苏瑾。
本来想着自己以死谢罪，让家人活的想法一下子崩塌了，她不顾脸上伤痛，跪行几步，来到苏瑾脚下，想抓住什么，却被无形的气阻隔。
“夫人，我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他们吧。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求求您，求求您，我知道错了。”
因为被打，柔晴说出的话也含含糊糊的，不过大家都听明白了。
“是吗？那你哥哥的赌债是谁还的？你娘过生辰时收了个纯金的佛像是谁送的？你爹的私产是谁置的？你嫂嫂家的新房又是谁盖的？你和你的家人，哪一个无辜了？”
柔晴心知家人被捉，依着夫人的雷霆手段，怕是家人凶多吉少。
又听苏瑾如此说，顿时眼睛发红，胸中像是烧了一团火，不顾一切地吼道：“夫人说得对，我们不无辜。可我十六岁进府，到现在二十岁了，早过了碧玉年华。老爷被您管束，近不得我的身，我一个花信女子守着活寡，没个孩子傍身，谁给我养老？”
说到最后两个字，柔晴已是声嘶力竭。
苏瑾还没说话，桑天远喝了一声“混账”，甩了一鞭过来。
“啪”的一声，鞭子甩在柔晴的面前的地上，地面青砖碎成两半。
柔晴吓得面色发白，手抓着衣裙，抖若筛糠。
苏瑾反而平静下来，一字一字说道：“柔晴，你忘了你是当时如何进的府吗？不是我们主动纳你，是你求了你的旧主夫人，她忌惮你的美色，才说动了她的家主，以上司身份施压，将你硬塞进来。”
霆渊有点尴尬，这长辈之事，自己如何能听？但眼下气氛，又容不得他起身避走。
苏瑾继续说道：“你进府时，我便与你说明，桑府不会纳妾。如果你乖乖待几年，我对你自有安排，绝不会亏待你。当时你如何说的，你都忘了吗？”
柔晴默然不语，当日自己说的话，现于脑海：“夫人，我自知卑微，不敢求多的，只要有吃、有穿、有地方住，我便心满意足了。”
随即跌坐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心里悔恨至极，一年前有人找上自己，自己也犹豫。虽然在府里身份尴尬，但不缺吃喝，又有人伺候，夫人从来也不苛责于她，比以前舞姬的日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只是家里人劝她说：你又不得你家老爷宠爱，以后没个一儿半女傍身，靠什么生活？还不如闹些个实惠的，家里还跟着沾光。
自己是怎么动摇了？如果确如当初所说乖顺听话，以夫人的性子，确实会安排好自己。
自己这是猪油蒙了心啊，可此时再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了。
又听夫人骂道：“你现在如何说？我念你年纪小，平日对你睁一眼闭一眼，没有管束太多，倒是让你捡了漏子，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我看你真是嫌命长了。”
最后一句话，苏瑾用上几丝修为，柔晴一个普通人根本抵御不住，满脑子都是“嫌命长”“嫌命长”，话音散去后，七窍流血，人是想昏却也昏不过去。
霆渊在旁边看戏，虽然事关夫人，但到底是夫人娘家的事，自己不好太过插手。
自己和丈母娘来往不多，没想到丈母娘如此凶悍，很有几分族中女妖的风范。
他不由自主地向桑天远投去一抹同情的眼神。
桑天远奇迹般地理解了这个眼神，心头有一点点尴尬，挪开了视线。
心里暗想，幸好自己没碰过这个柔晴，不然
那边苏瑾继续追问，在柔晴听来，那声音忽远忽近，语带魅惑：“你把消息送给谁了？”
脑中清明几乎全无，柔晴机械般张口应道：“我不知道。每次来人都蒙着面，我一家都是普通人，无法分辨。”
“姝儿提前发动，是你搞的鬼吗？”
“是那人给的药，我让春儿想法把药下到了夫人让送去的药膳里。那人说不会对大小姐的身体有损害，只有催产之效。他保证过的，只要宝贝，不会害人。”
苏瑾面色一变，心里懊恼非常，是自己在管家时有疏漏，才害到了女儿。
桑天远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的面色才好些。
霆渊怕柔晴有所遗漏，弹出一道雷火。
雷火从柔晴的耳孔进去，转了一圈回到霆渊的手上。
霆渊的神色有点凝重，“从她的记忆看，确实不清楚接头的人是谁，能交待的也都交待了。我让人去接头的地方再寻一寻，看有没有什么讯息留下。”
苏瑾这才和女婿说上话：“你去吧，姝儿和安安那里也要多注意。国主无论如何都不松口，我无法过界照顾姝儿，她们娘儿俩就拜托你了。”
说着，竟然向着霆渊躬身行礼。
霆渊赶紧还礼，“岳母大人放心，我这就回去了，待姝儿醒来，让她带着孩子来探望您。”
苏瑾含泪微微一笑：“好好，快去吧。”
霆渊走出门的时候，听到了岳母的吩咐：“福生，你家老爷这段时间都忙于公务，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书房吧。”
听到的几人都有点莫名，紧接着就听到“夫人、夫人”的声音追随着女人的脚步声走远。
等霆渊等人走出桑府大门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地面被什么砸穿了。
几个手下互相对望了一眼，没敢出声。
追出来的福生抹着脑门子上的汗珠，向霆渊几人拱手道：“姑爷慢走，几位走好。”
霆渊微笑点头，带着手下大踏步离开，几步就没了踪影。
手下绝暝心有余悸，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主子，人族的女子不都是温柔如水的吗？咱们夫人就端方有礼，说话都不曾大声过。”
其他两个点头称是。
霆渊依旧微笑点头，心里却为自己的膝盖心疼了一瞬。
夫人何时醒来啊，突然有点想念膝盖受罪的时光。
长叹一声，霆渊留下两人继续查找线索，自己带着绝暝回了幻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