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酒
余川市q酒店33层。
开放式厨房中，浓郁肉香与滋滋冒油的声音勾的余卿卿一直咽口水，她就跟个电线杆子似的定定杵在锅边，看大佬秀厨艺。
煎盘里放了两片诱人的雪花纹路的牛排，想来是有她的份儿的。
白天在酒店的仓库收完物资后，余卿卿本以为他们就要回去了，却被告知还要再住一晚。
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多问，大佬决定留下总有留下的原因。
午餐毫无意外又是她下厨的一顿泡面，到了晚上，毫无厨艺技能的某人再一次打算煮泡面的时候，被钟大佬嫌弃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一片品质上佳的牛排，再配上一杯红酒。
即使用餐的大条桌上只摆了这么孤零零两个盘子，余卿卿也已经感动到快要落泪了。
这生活水平，这小资小调，她多少年没有享受过了！
还有她上回就嘴馋的大佬的红酒……
说起来也是稀奇，重生前余卿卿虽然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但由于是家里独生女，从小便被管得严，只偷偷和小伙伴外出撸串时喝过一次啤酒，那味道她喝不惯，沾嘴后便没再碰过了，红酒更是连味儿都没尝过。
后来到了末世，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也再没有喝酒的机会。
所以，她才会在看见钟岂隽喝的挺享受的时候鬼迷心窍的问是什么味道，然后心心念念地想尝尝滋味到现在。
愿望实现，她迫不及待抿了一小口。
闻起来诱人芬芳的酒液，入口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味，微微的涩感和灼烧感从舌尖一路滑进胃里，反而嗅到的果香花香没有尝出来。
余卿卿不死心，又尝了一口，这一次她倒稍稍尝出些隐秘的香味儿，但对她的味觉来讲，酒精浓度还是过于刺激。
她偷偷咂摸嘴，一双透亮的眼珠子好奇地盯着高脚杯，显出些纯粹的天真。
钟岂隽瞥向她的眸光停了停，见小猫偷腥似的窃喜又移开了目光。
接下来，余卿卿便一口酒一口肉，吃的快乐极了，每每觉得酒液刺激了就吃一口美味的牛排，肉汁稍稍油腻了又抿一口清爽柔顺的酒。
就这么，从没真正喝过酒的某小姑娘很容易便醉了。
她双颊酡红、两眼迷离的趴在餐桌上，饱满红润地嘴唇沾满油亮的肉汁，赖赖唧唧的一会儿哼哼一会儿嘻嘻。
钟岂隽原本没打算理她，用完餐后便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经过余卿卿时看见她单薄的背脊，想到这人昨夜才刚刚发过高烧，真这么放着不管，把她留在外面过一夜指不定又是大病一场，到时候耽搁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行程。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像极了无奈妥协的声音。
钟岂隽把人抱起。
明明这个动作也只是第二次做，余卿卿埋脸的姿势却异常熟稔。他脚步变快，进入余卿卿的房间后立即给她扔回床上，被子一甩囫囵盖了大半。
刚转身要走，衣角被人紧紧拽住。
他转头，看见余卿卿已经睁开了眼，只不过看起来不是很清醒的样子，钟岂隽抖了抖衣角，没把她的手抖落。
又见她的嘴里一直小声碎碎念着什么，也听不清，他弯腰凑近了一些想看看这人还能不能体面的沟通一下，没曾想刚刚靠近，就被她一把搂住了。
小姑娘抱着他的头，脸贴脸蹭蹭，甜滋滋的喊：“奶奶。”
“……”
这恐怕是钟大佬这辈子难得的怀疑人生的瞬间。
“奶奶，奶奶……”见抱着的人不搭理自己，余卿卿不依不饶，叫的更欢了。
“余卿卿！”钟岂隽的情绪有了波动，喊人的时候有那么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嗯！”她应的欢实，脸颊贴的更紧了，“奶奶，你和小兰好不好，我好想你们。”停了停，倏然带了哭音，“我也好像爸爸妈妈。”
钟岂隽正掰她的手，闻言垂眸觑了觑小姑娘的脸，见没有落泪又继续掰。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使蛮力强行扯她，所以一时半会儿被这人的无赖劲儿缠住了。
余卿卿手上一通忙活，嘴里还不停念叨，问奶奶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遇到丧尸等等。又过了会儿，她提了一个名字。
“奶奶，除了你和小兰，第一次有人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了，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他就是钟岂隽。”
她说完笑了声，很不好意思的那种浅笑，“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样一个人也会照顾别人。”她停了停，“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从前总觉得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强者，但是现在，我觉得他……”
余卿卿再次停下，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她有些不舒服的拱了拱，一张脸往下滑贴在了他的颈窝。
她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皮肤传导的，微微来自声带的颤抖：“……我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善良？
这个词，钟岂隽听得不少，末世前他伪装的一直是个乐于助人、品学兼优的人。
可见识过真实的他，见过他杀人后，余卿卿居然还说他善良？
这人怕不是个傻的。
他低头看人，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她口中的奶奶、小兰是谁，为什么这个奶奶会知道他，还知道他不是一个会照顾别人的人？
——余卿卿说她从前觉得他是一个强者，多早以前？
他打量着怀里哼哼唧唧的小人，正盘算着要套一个醉鬼的话应该从哪里开始，便听到她又说话了。
声音降了两个度，有些沉闷，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张脸全埋进了他的胸前。
“但是，他好像很不快乐。奶奶，有时候我会觉得他背负的东西比我们曾经艰难活着时还要沉重。”她似是想了想措辞，“嗯……我们是求生，他……没什么生气。”
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里，藏得是滔天恨意，也藏着死气沉沉。他从来薄凉，只不过只有一个人看透了他。
“我看见他杀人了，好像是他的仇人，嗯……他的仇恨很深，以后大概还会杀很多很多人，就和在我们的世界一样。”她顿了顿，头似乎往上拱了拱，重新回到了颈窝的位置，“但是，奶奶，我又觉得这不是他的错，那些经历、那些仇恨都不是他的错……”
“您教过我的，世人皆苦。”
她不停往上供，又贴上了他的脸颊，不停蹭来蹭去，像极了一只正在撒娇的小动物，天真快活地摊开自己柔软的肚皮，等着人来摸。
钟岂隽面无表情，眸中确是一片深重的墨色，他这次再没有纵容，伸手提起余卿卿的后颈皮，把人拉开。
被捏住命运后脖颈的小姑娘，顿时识趣地安静了下来。
他盯了她半晌，语气凉凉：“余卿卿，知道我是谁吗？”
对面的人反应迟钝，慢慢睁大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歪了歪头，还眨了眨眼。她似乎想要重新凑过来，被钟岂隽提着后颈又退了回去。
小姑娘有些委屈，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皮，再看一眼再垂下，几次后才慢慢道：“……你是……钟岂隽。”
还好，还没有醉的太离谱，总算认得出人了。
“关于我，你还知道多少秘密。”倒不是钟岂隽多心多疑，余卿卿言行举止都诸多怪异之处，无法逻辑自洽，况且她表现的真不像只认识他几天。
余卿卿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长发甩起来差点儿打到他的脸上，钟岂隽无奈伸手固定住她的额头，小姑娘摇不动了，眸光更加委屈了，控诉的看着他：“不是秘密！”她声音变大，娇气地哼一声后，“我知道的都不是秘密。”
“上到70老人，下到7岁孩童，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水系异能者，你很强，所以你帮助了很多人，但同时你杀了更多的人，所以大家敬你也怕你。”
“你会回到昌都，成为末世三足鼎立之一钟家的家主。你会被所有幸存者奉为神明。”
说到这里，小姑娘声音倏地软和，眉眼弯弯：“你也是我的神明。”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还醉着，又像是醒了。
那双剔透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像是实质的水波又像是缥缈的云雾。
钟岂隽本来觉得她说的颠三倒四跟编故事似的，但还是震惊于她的最后一句话。
细细回想，余卿卿此刻的姿态和她从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如果，她的曲意逢迎是假的，乖巧讨好也是假的，那么她总是无条件信任、听从他的真实原因是——她对他有一种近似虔诚的信仰？
是这种情感，让她一直选择跟在他的身边？
钟岂隽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不明白余卿卿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仅仅是因为她编的一个故事吗？
小姑娘似是困了，眼睛渐渐无神地一闭一睁，被捏住后颈的脑袋也跟着往下一点一点的。她倒是睡得挺快，却留下了一个被她的话百爪挠心的人。
忽而，一股夜风吹进房间。
撩起她的长发，也吹动他的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