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夜游X裴玉

    黄沙四起，疆场之上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高扬的旗帜上写着“夜”，在风中轻轻摇晃。一望无际的沙场之上双方都两败俱伤。

    夜游垂着头跪在黄土之上，脸侧鲜红的血迹十分扎眼，一柄长戟横穿了他的胸腔，血液不断的从胸口涌出。

    【墨渊—春风楼】

    “你说什么？”

    “他死了，就昨日。”

    “胡说！你可知撒谎是什么下场？！”

    裴玉的声音暴戾低沉，一改往日的温润如玉，变得截然不同。

    “裴公子节哀吧……”

    侍卫从厢房之内走了出来，随后便听到一声男人的一声怒吼。

    裴玉瘫坐在地上，用手捂起脸颊，泪水不断的涌出，穿过指缝。

    他不能接受好好的人怎么就会死了，几日之前都还完好，为何会……

    他怎么会死？

    他不是常胜将军吗？他不是已经承诺了这次战役回来后要一起生活吗？

    为什么？

    裴玉从地上强撑着起身，感觉腿脚都在发软，他擦开眼角的泪水往厢房之外走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他。

    一路昏昏沉沉他也不知道是如何到乐阳府的，白幡高高挂起，乌木门庭之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绫，风吹过时轻盈的飘起。

    裴玉的目光里无神，抬步往正堂走去，蓝烟缭绕，莲花香火的气味满院都是。

    而正殿之中停着一口棺材，黑木的，花纹很精美，就像生前的他一般，那样令人着迷。

    裴玉痴傻着站在原地，似乎是被凝固了，只是怔愣的看着那口黑亮的棺材，眼里却没有一滴泪。

    在灵位前拜完香的魏灵转过身来，一眼便看到了裴玉，身边的凌无疾也一起转过身来。

    魏灵的眼眶似乎还有些发红，他抬起手搭在了裴玉肩上

    “别怕，还有我们陪着你，你便好好送他一程吧…”他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些哽咽，听在裴玉的耳中似乎显得轻飘飘的，只觉得喉咙里被堵着，鼻尖也发酸。

    凌无疾的目光灰冷“明日本座会亲征，为他报仇。”

    他的话很简短但信服力很强，裴玉微微抬眸和他对视，一双水雾充盈的眼睛，叫人心中发寒。

    自那日起，裴玉便在那口黑木棺材旁从未离开，他不哭，也不说话。

    前额系着一条白色的抹额，素白的衣衫整洁的铺落在身前，他身上原本的天青香已经渐渐散去，现如今满身的莲花香火味。

    前来祭拜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落泪，可从来没有谁见过裴玉落下一滴泪，早也听闻夜游曾与春风楼的乐伎混迹交好，本以为是风尘之人，却能在此一直跪坐，现在看来无人不感到惊讶。

    夜游的棺木在乐阳府整整停了十日，裴玉在旁寸步不离，人已经疲惫到脱相。

    十日后的下葬之日，墨渊满城的百姓跪地三千，凄哭哀嚎之声穿出云霄，天空竟然在阳春三月下起了白雪。

    厚土掩埋了棺木，一尊高高的墓陵垒起，石碑之上的名字刻写的清清楚楚，裴玉依旧站在原地。

    雪花融化在他的睫毛上，冻到发红的手轻轻抚摸石碑上的名字，似乎凹凸的纹路有了温度一般。

    突然他笑了，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夜游，你背信弃义啊，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我在等着你呢，你为什么不来？你失约了。”

    语毕他转身摇摇晃晃的向风雪中走去，回去的一路上，他的脑中开始回放过去的所有，是关于他的。

    他拿出身侧的玉坠，目光淡淡的落在物品之上。过往所有的所有的充斥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马车又停在了乐阳府门前，裴玉昏昏沉沉的下了马车，站在地面的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怔愣了，似乎是没想到马车会到这里来。

    白色的雪花之中门庭冷落，连灰雀都嫌弃不肯在那白绫之上停留一整。

    但他还是往前走去，他看着厚厚的积雪之上只留下自己的一串脚印。

    蓦然之间他瘫跪在了庭院之中失声痛哭，大串的眼泪不断涌出，在寒风里更加冰冷。

    他的肩头不停的颤抖，赤红的双目之中满是泪水。

    曾经的誓言，承诺化成了真真切切的场景回荡在他脑海之中。似乎老天就是在开玩笑让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不能伴他左右，不能相守一生，不能为他分忧，只能躲在角落之中默默的看着。

    可现在呢？

    天人永隔，再难相见。

    他抬起双目四望，熟悉的布局让裴玉的心中愈发难受，就连呼吸也变得狭隘至极。

    他叹这一生所获皆是不幸，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爱而不得，甚至看着心爱之人迎娶了别人。可又能如何？天命难违，不敢不从。

    裴玉在纯白的繁花之间起身，冰冷似乎从他脸上褪去。

    “若活着不能与你相守，那我愿随你共赴黄泉。”

    同年，裴玉自缢于梨花枝。

    【番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