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章 殉情 4
自那天过后,丁孝蟹不再配合任何治疗。
他拒绝护士给他打针换药;总是沉默又决绝地将身上的输液针头、仪器导线全都撕扯下来。
他也不肯吃任何东西,包括治病的药物。
每次老二和老四在他旁边劝说几句,他抬手就把他们手上的东西全都打翻在地。
只要他的两只手能活动,丁孝蟹就会固执地重复做这些事。
开始,丁利蟹会端着汤碗,站在病床旁小心翼翼地哄着丁孝蟹,
“老大,吃点东西好不好?你一口东西都不吃,人会饿坏的!”
“老大,老大你别这样,一直饿着身体受不了的!”
后来,丁益蟹会用力按住丁孝蟹撕扯管线的手,大声质问他,
“老大,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告诉我们呀!”
“你不能这样对自己啊,会出事的,老大!”
最后,看着床单上的斑斑血迹和摔在地上的汤碗药盒,丁益蟹和丁利蟹全都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地求他,
“老大,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可以骂我们打我们!你想怎么罚我们都可以。”
“老大,你不能这样对自己啊!”
“老大,你不能因为方婷不在了就这样折磨自己呀!”
可是,任凭两个弟弟怎样哄他、吼他、求他,丁孝蟹始终紧闭双眼以沉默回应这一切。
身边两个弟弟的话,丁孝蟹听得一清二楚,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结果会是什么。
可是,他现在就是想一心赴死。
这几天,他一直在回忆过去。
曾经,自己最大的理想不过就是让家人吃饱穿暖,有大屋住。
现在,丁家的资产已经数以亿计,家人这辈子应该都够用了。
曾经,他总是觉得弟弟们还小,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扛在自己肩上,。
现在,弟弟们都长大了,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就算没有他,忠青社和五蟹集团也能照常运转。
曾经,他想和方婷白头偕老,和他们的孩子一起在加拿大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现在,方婷和孩子都不在了,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段日子他与方婷的事已经连累了身边的兄弟。
以后,就算是把病养好,他也是个心死身残的废人,还要麻烦别人。
婷婷说过,如果他死了,会带着孩子一起去找他;
现在,婷婷还在那个世界等着自己,他不能让她等得太久。
可是,跳楼、上吊、服毒、车祸、饮弹自尽这些能快速结束生命的方法,丁孝蟹现在却一个都做不到。
他身体虚弱,腿上有伤,连下床都需要别人搀扶,身边时刻都有人贴身看护。
作为一个江湖大佬,他耻于张口向兄弟说出自己想要殉情的想法。
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张口请求别人帮他自杀——就算说出来,他们也不会帮他。
不得已,丁孝蟹最终选择了这样一种痛苦而又缓慢的自杀方式。
他知道自己本身就重伤未愈,再加上绝食和不配合治疗,这个过程应该不会太长。
但是,丁孝蟹忘记了一点,他现在身处医院,医生是不会让病人在医院里慢性自杀的。
他的家人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哥活活饿死自己。
很快,医生就把一切可以维持丁孝蟹生命的治疗措施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为了防止他抗拒治疗,医生给他应用大剂量镇静剂;清醒的时候,为了防止他撕扯液体管道和各种仪器导线,有时还要将他的手绑住
这些措施对于丁孝蟹这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无疑就是在增加痛苦的程度,延长痛苦的过程。
起初丁孝蟹还会抗拒,可是在镇静剂作用下,他很快就陷入沉睡,然后被动接受一切治疗以延续生命。
虽然医生在他身上使用了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更高级的药物,但对于一个毫无求生欲望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徒劳的。
丁孝蟹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着,原本快要痊愈的伤口又开始发炎。
病情恶化,让丁孝蟹在清醒的时候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痛彻骨髓。
他经常是一声不吭,用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病床护栏或是身下的床单,任凭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然而,无论身体遭受多大的痛苦,丁孝蟹都是咬紧牙关,从未发出过一丝呻吟。
他要把他带给方婷的痛苦在自己身上再感受一次。
每一次身体剧痛都像是一种自我惩罚,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能换来方婷的原谅。
看着几乎被丁孝蟹抓烂的床单,医生出身的丁利蟹自然明白他大哥身上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丁利蟹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那时他真不应该按照老大的意思,费心费力又花费重金把重伤的方婷给救下来。
如果让方婷在那时死掉,老大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孽缘也就不在了。
老大可能当时会心里难受,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还要以死殉情。
丁益蟹更是后悔当时灭门时没能把方婷直接摔死。
明知道方婷恢复了记忆,却没有在老大带方婷离港时拼死拦住他们。
他没想到方婷一个女人会这样狠这样毒,怀着老大的孩子还要开枪打死老大。
他更想不到方婷到死还会用这样方式报复老大,报复丁家。
“这个死八婆真的是要丁家断子绝孙啊!”
丁益蟹满肚子的火气却找不到发泄对象,
方婷已经去世,连骨灰都没留下一把。
香港和多伦多两边至今没有查出来是谁把阿龙他们搞进了警察局。
最后,丁益蟹把他满肚子的怒气恶气全撒向了远在香港的方展博——方家唯一还活着的人。
他打电话让阿朗带人去砸方展博的公司,顺便把方展博再暴揍一顿。
第二天丁益蟹给阿朗打去电话,
“昨天方展博那边怎么样?”
“益哥,我昨天带人去了那个时代证券,结果发现方展博和他那个叫龙纪文的马子都不在。”
“他们跑了?”
“公司的人说前两天他们飞回台北给周济生过生日去了。”
“什么周济生过生日?”
“是,我们问了一下,周济生确实是昨天的生日。”
“那你们有没有动手?”
“我们,我们刚要动手,楼下保安就带着巡警冲上来了”
“他妈的,这个死扑街”
伴着一句粗口爆出,丁益蟹手上的电话被他砸了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