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刺
沈眉庄心中早有猜测，可当我不躲不避的直接承认时，她还是有些错愕，许是因我亲手扼杀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果真是你！”
“温太医医术极佳，沈姐姐既然心中对我已有所怀疑，必然会找温太医查看这香囊是否有什么问题。”我垂眸淡淡看了那被砸在地上的香囊一眼，“沈姐姐早已知晓这香囊中掺了些什么东西，不是吗？”
沈眉庄站起身，手直直指向我，“你还是我认识的夏冬春吗？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我原以为你是这宫中最后的良善之人。竟都是假象吗？为什么？”
“为求自保罢了。”
沈眉庄先是没反应过来，“自保？”
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声，“自保？你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子生母，如今后宫那个人的圣恩能越过你去？手握协理六宫之权，何来自保一说？”
“若是太后对沈姐姐起了杀心，沈姐姐要如何自保？”
我不咸不淡的反问一句。
沈眉庄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模样分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后会对我一个妃妾起了杀心。
我早已失了耐心，也不想等她的回答，直接开口道。
“沈姐姐的想法我知晓了，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日后我与沈姐姐便桥归桥，路归路。”
“你不怕我向皇上告发你吗？”
沈眉庄回过神来，死死攥着关节发白的手，向我猛地走了两步，又急速停下。
“我救过沈姐姐，不止一次。”我起身，与她之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为何沈姐姐不肯放过我一次呢？”
沈眉庄后退半步与我拉开距离，“原来你竟是这样会算计人心吗？你心中早就料定了，我会念着昔日恩情，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日后这恩情便算沈姐姐还清了。”
我淡声一句，坐回了榻上，端起茶盏徐徐喝着。
沈眉庄眼神陌生的看着我，好似从不曾真正认识我一般，目光最后落在我被划破的衣摆之上。
“竹息姑姑是你杀的吗？”
“竹息姑姑忠心于太后，担心太后黄泉路上无人侍候，服毒自尽为太后殉葬。”
“不是你？”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踢了踢那块明显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衣摆，“倒是竹息姑姑想为太后报仇，只是没能杀了我。”
沈眉庄深深看了我破损的衣摆一眼，冷声道，“那真是可惜。”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承乾宫。
我看着沈眉庄决绝离开的身影，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与沈眉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过回不到也好，能走到如今，不也是我提前知晓她的命运，一力为她避险吗？
如今也省了我的力气。
玉树急忙进来看我，见我面色如常的坐在榻上喝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将那香囊处理了吧！”
我放下手中单位茶盏，面无波澜的淡声开口道。
那香囊做工极好，安陵容的绣工更是宫中都不能比的，朵朵绿菊栩栩如生的盛开在那昂贵的缎面之上，虽然此刻落在地上，却依旧好似傲然的开在秋风里。
我眼前恍惚闪过沈眉庄收到这个香囊时的惊喜神色，她对这香囊更是爱不释手，日日佩戴。
“等等，处理之前让李知扶确认一下，是不是先前的香囊。”
玉树捡起香囊，轻轻拍去并不存在的尘土。“小主是怀疑……”
“沈眉庄是不屑于这些小手段，可这件事非同小可，容不得一丝马虎。”我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可宫中真正能信的人少之又少，万事小心些总没错。”
“小主担心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奴婢这就去。”
我定下心来，可心中忽有无限的落寞之感席卷而来，让我觉得这处狭小的暖阁无限空旷起来。
后宫之中的争斗无休无止，让人无法真正松快下来喘息，每日都是如履薄冰般，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落得万劫不复。
无暇顾及外头恰到好处的日光，十分适合坐在院中饮茶取乐，便又迎来了内务府的人。
钱致仕身后跟着六个小太监，个个都捧了几匹各色各样的名贵布料。
“眼下即将入冬，内务府新到的裁制冬衣的布料，皇上特命了奴才将料子送来娘娘处，让娘娘先挑。”
我草草扫过那些布料，与往年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让玉树随意选了两匹合身份的。
目光略过钱致仕身后那小太监的托盘，里面尽是些青色的布料，冬日里穿上，定是更添清冷，不近人情之感。
“那几匹青色倒是别致，捡出来送去春禧殿给叶常在吧！”
叶澜依入宫便是答应，不过几日便又晋了位分为常在，偏偏人又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在这宫中没有一个交好的。
眼下各宫人更是将她恨的牙痒痒。
“是。”
钱致仕也不多问，有吩咐他便照办。
打发走了内务府的人，玉树才又将布料捧过来给我细看。
“你眼光好，挑的都是我喜欢的。”
玉树沾沾自喜，“奴婢与小主自然是心意相通的。不过奴婢倒是不明白，小主为何单独吩咐了叶常在送布料，她那人冷冰冰的，可不一定会承小主这份情。”
“不过是想着适合她罢了，承情也好，不承也罢。”
玉树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还是对叶澜依略有成见的。
倒也不是因为叶澜依的性子和几匹布料，而是因为皇上特地允准了叶澜依在宫中养猫。
福星是扎在承乾宫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便是皇上如今待我再好，也无法拔除那根刺，抚平那道伤痕。
若是宫中各处都不许养猫便也罢了，可皇上偏偏在叶澜依进宫后，又特地开恩，允准了春禧殿养猫。
这便是生生将承乾宫人心里的那根刺往下使劲儿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