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章 侍寝
我放下手中的点心，撒娇般嘟起嘴巴。
“太后可是嫌臣妾日日来寿康宫，厌烦臣妾了？”
太后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抬头和竹息相视一笑，道。
“你看看这丫头，鬼精灵的很，哀家一说侍寝，她就顾左右而言他，说哀家嫌弃她了。”
竹息也陪着笑，打趣着我。
“太后这是打心眼儿里疼夏小主呢，怎么会嫌弃夏小主呢，咱们太后可是日日盼着夏小主来呢，自从夏小主来了，咱们这寿康宫，笑声都多了，热闹得紧。”
我佯装娇羞的用帕子遮住半张脸，却露出两只眼睛含羞带怯的看着太后。
“竹息姑姑快别打趣儿我了。”
太后拉下我的手，将我扯到她的身边，一改刚刚的笑意满面，语重心长对我说道。
“你入宫已经两个月了，眼看这天儿都已经入冬了，还没侍寝像什么话？”
我心中虽然知道侍寝是入宫便逃不过的，可却实在不想侍寝，不说如今宫里的人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会为难我，便是因为我父亲的官职之便，内务府就不敢克扣了我的东西和分例。
明明不用伴君如伴虎的伺候一个老男人，我就能在宫中有滋有味的活下去，为何偏偏要走这一步？
太后见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以为我还是小女儿心性，也不和我计较，竟细心和我分析起利弊来，可见这两个月雷打不动的请安下，太后对我竟也是有几分真心的疼爱。
“你年纪还小，许是看不清其中的门道。其实，你入宫为嫔为妃，就好比普通女子嫁了人，怎么能只侍奉婆母？而不去与夫君过日子呢？”
“女子终究是要依靠自己的夫君，入宫也是同样的道理。早日侍寝，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实实在在的。”
太后慈爱地拍拍我的手，干燥温热的手掌心覆盖在我的手背之上，十指连心，可这暖意却到达不了我的心底，我只觉得遍体生寒，生在这样的年代，女子的命运，真是半点由不得自己。
“臣妾懂得了。”
我低声答了一句，不用抬头便知道，太后已经重新展露了笑颜。
回到怡性轩时，已经是午膳时间，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没什么新花样，又因着太后今日的一番话，知道今夜坐上凤銮春恩车的人一定会是我。
越想越烦，我也没什么胃口，动了不到两筷子，便让芝兰撤了下去。
既然如今已经走到了这步，要做便要做好，不能如同华妃和甄嬛一般太过受宠，引得六宫侧目，也不能如同前期的安陵容，在皇帝的脑海中没有留下半分印象。
是要好好筹谋一下………
当夜，不出任何意外，皇上翻了我的牌子。
凤銮春恩车稳稳的行走在宫道上，我第一次觉得，我进了宫，像是进了一个金玉似的棺材，一眼便能望到人生的尽头，不过是永永远远在这天底下最大的牢笼中，围着一个所谓最尊贵的男人打转。
“待会儿奴才们把小主里抬进去，小主躺着等皇上就行了。”
司寝的嬷嬷讲完规矩，我便被裹进厚厚的被子里。
这被子应该也是熏过香的，闻起来安神的香，倒是让我的心绪平静下来不少。
不过是肉体相搏，不值得紧张。
明黄的帐子安静垂着，我等得有些百无聊赖，暖烘烘又软和的被子散发着让人安心的香气，很快便困意袭来。
皇上也不知何时才能来？我又本就是一个多思多想便会犯困的性子，此刻上下眼皮恨不得粘在一起。
“嗯？咳咳～”
一声故意发出的咳嗽，将我从周公怀里硬生生扯出来，原来我已经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猛然被喊醒，即使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还是没忍住蹙紧了额头。
“朕让你等了很久吗？这么快便睡了？”
被子裹的很紧，我有些难以动弹，说话间发出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睡意。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回皇上的话，不久，是皇上的床榻太舒服，臣妾一时没忍住。”
说完，我想死死紧闭着嘴，却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出来。
“臣妾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搓了搓自己的手，坐到了床榻边，目光灼灼的看向我。
“人之常情，何谈失仪？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后宫的嫔妃第一次侍寝，都是怕的，便是皇后都是诚惶诚恐，小心谨慎的，你倒不怕？”
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我的身子还是有些疲乏，我小动作的在被子里扭动身体。
总不能告诉他其实原本我也有点怕的，毕竟和一个男人睡觉，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还是一个规矩颇多的老男人。
但是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这个老男人对我这样的行为并不反感，好像还特别受用，自然也就不怕了。
人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胆子和脑子往往也都还不能一瞬间清醒。
“臣妾小小女子，有一拙见，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允许臣妾直言觐见。”
我扭动身体总算弄松了被子，裹着被子坐起来，俏皮的对上皇上饶有兴致的眼神。
皇上甩了甩手中的玉串，爽朗一笑。
“好，今日朕就做一次齐王，容你面刺寡人。”
“臣妾以为，穷凶极恶之人才使人感到害怕，皇上是天子，后宫姐妹和臣妾，对皇上都是敬畏和初次面对自己夫君的紧张。”
察觉到自己僭越，我连忙请罪。
“臣妾僭越，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用手中的玉串摩擦过我的脸颊，看样子被我哄的十分开心。
“是朕允许你直言觐见，何罪之有？朕还没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能允许臣妾直言觐见已是赏赐。”
这话是明晃晃的恭维，可皇帝依旧受用的很，我猜这在他看来，应该只是闺阁情趣。
“怪不得皇额娘喜欢你，朕也喜欢，你读过的书不少？”
我像个老道士一般故作玄虚的摇摇头。
“臣妾读过的话本子不少。”
“妮子嘴中没一句靠谱的话，调皮的很！”
皇上说着捏住我的脸颊瞬轻轻掐了一下。
“朕记得你叫夏冬春对吧？可是四季的冬春？你父亲怎么给你起了这样一个随意的名字？”
这老头睡不睡觉，再聊我都精神了，给你哄高兴了得了呗，还没完没了的问起来了？
我心中不满，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依旧挂着娇憨的笑容，娇俏的冲他回答道。
“皇上猜的没错，就是四季的冬春，也是‘春歌丛台上，秋猎青丘旁’的冬春。”
“臣妾的父亲一介武夫，是个粗人，没读过几本书，恰巧臣妾出生那天，是那个春天第一场春雨，所以臣妾父亲给臣妾取名冬春，取冬春交替之意。也是觉得秋日悲凉，不希望臣妾生命里有秋天之意。”
皇上向我伸出手，我也从被子里伸出手，和他相握。
“‘春歌丛台上，秋猎青丘旁’，这是杜甫的壮游。你父亲虽没读过几本书，给你取的名字倒有巾帼之风。”
“那你呢？可喜欢秋天？”